“最操蛋的事情,就是这个了。”吴承鉴骂道:“当初我看着这个班子流口水,潘有节混蛋得很,故意老逗弄我却又捂着半让看半不让看,我越得不到心里越痒痒。现在潘有节把戏班送到我手里了,我竟然发现自己没兴趣了…唉!也不知道再过几年,我会不会变成和大哥一样,整天把打算盘看账本当乐事趣事了…”他忽然露出个恶寒的表情:“咦!日子要是过成那个样子,我还不如死了算了!”
疍三娘笑道:“若真有那么一天,你把打算盘看账本当乐事趣事的时候,你就不会觉得恶心了。”
吴承鉴道:“才不要呢!太他娘的恶心了。”
疍三娘微笑着:“都顺其自然吧。”
两人就在屋子里,有一搭没一搭地说话,只是有意无意地都避开了吴承鉴的婚事,吴承鉴这时是有些后悔的,只是事情进展到现在也回不了头了,而疍三娘那边也不想为自己添堵。
屋子外头,碧荷拍拍胸口,低声说:“好了好了,总算是和好了。这段日子可担心死了我。”
吴七也笑着说说:“我也是呢,这段时间明明诸事顺遂,可昊官却总是憋着一张臭脸,我就知道,只有三娘才能让他开怀一笑。”
看看天色已晚,他们三人就准备在义庄吃了一顿晚饭——是吴七亲自摆弄的,用一口大锅煮了菌菇为汤底,铁头军疤又去弄了一点野味,再加上附近买来的鱼肉、田地里现摘的青菜(广州这边冬天也能种菜),要打一个大大的火锅。
大火锅才弄得差不多,忽然花差号那边来人,却是呼塔布来访,先去了西关大宅,没找到他的人,吴达成说昊官去了行里,呼塔布又去了宜和行,结果又没找到人,说是昊官架小艇出去了,于是呼塔布又去了神仙洲,见不在又去了花差号,仍然找不到,才有个水手试着跑来义庄这边试试。
吴承鉴听说是呼塔布找自己,一波三折的还不肯放弃,就知道多半有要事,不由得烦躁道:“不知道又要来什么麻烦事。”
疍三娘道:“呼塔布如今是十三行的管事家奴,虽然咱们不用像蔡士文奉承嘎溜那样奉承他,但也不能太怠慢了。快去吧。”
吴承鉴无奈,道:“好吧,我去会会他。”
两人依依惜别。
看着小船远去,碧荷合十祝祷,疍三娘道:“念叨什么呢?”
碧荷满脸都是笑容:“感恩妈祖娘娘,让姑娘一切顺利啊。”
疍三娘连忙也合十说:“不管顺境逆境,都是妈祖娘娘的恩典。”
“过了今天,我也就放心了。”碧荷笑着说:“往后就是昊官成了亲,我也不怕了,我看得出他的心啊,还是在姑娘这里。”
疍三娘骂道:“说什么呢,走,去招呼大家来吃大火锅。别把这一大锅好东西浪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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铁头军疤便驾了小艇,飞一般来到花差号,吴承鉴登了船,只见呼塔布正坐在甲板上小酌呢,一旁自有人伺候着,见到吴承鉴,呼塔布就笑道:“昊官这是上哪里访美去了?害得我好找。”
吴承鉴嘻嘻一笑,道:“还不是三娘,她在南面搞了个义庄,我跑去找她去了。”
呼塔布道:“听说过,听说过,建这义庄是大好事大功德啊!现在神仙洲花行里的,个个都说她是菩萨转世。古往今来花魁娘子多了,有几个能像三娘这样,把自己的积蓄都捐出来做这等大善事的?真真是奇女子!回头我也捐一些儿,积点阴德。”
吴承鉴笑道:“若是别的,这点小钱我就替呼管事给了,但这积阴德的事情嘛,我就替义庄的老弱孤女们谢过了。”
呼塔布道:“昊官还叫我呼管事呢,莫非是嫌我是个奴才,不够跟你做朋友吧。”
吴承鉴忙道:“这是什么话!别人高攀还高攀不起呢,呼大哥大我几岁,如果不见怪,那我以后就叫你大哥了。”
呼塔布大喜:“能得昊官叫我一声大哥,我呼塔布在这广州地面也是真有面子了!”
两人哈哈笑了起来,吴承鉴又让吴七把船上珍藏的那坛猴子酒拿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