唯一的好处是,炕烧得挺热乎。
夏子心看着这环境,尤其是那看起来就不甚干净的芦席,眉头又皱了起来。
朱祁镇倒是兴致勃勃,他脱了鞋,试着往炕上一坐,被烫得“哎哟”一声跳起来,随即又觉得那股暖意从屁股直透上来,舒服地喟叹一声:“暖和,真暖和,比地龙也不差。”
老吴忙前忙后,从马车上抱下他们简单准备的包袱,又找掌柜要了热水和新布巾。
一番折腾,终于安顿下来。
朱祁镇和夏子心并排靠在热烘烘的炕头上,老吴则抱了床掌柜额外给的旧被褥,在炕边打了个地铺。
屋外风雪呼啸,拍打着窗棂。
屋内,油灯如豆,光影摇曳。
习惯了宫中寂静无声、只有更漏滴答的夜晚,此刻隔壁房间隐约传来的鼾声、楼下大堂尚未散尽的喧闹余音,反而构成了充满生机的背景音。
“子心啊,”朱祁镇握着老妻的手,炕火的暖意和饱食后的慵懒让他声音都带着满足的喑哑,“听见没?这声儿,比宫里的钟鼓声听着踏实吧?”
夏子心靠在他肩头,感受着这粗糙却真实的温暖,轻轻“嗯”了一声。
她看着油灯下丈夫脸上舒展的皱纹,那是一种彻底卸下重担后的松弛。
她忽然觉得,这简陋的客栈,这滚烫的土炕,这窗外的风雪,竟比那金碧辉煌的宫殿更让她心安。
“就是这炕……有点硌得慌。”她小声抱怨了一句,挪动了一下身体。
朱祁镇哈哈大笑:“哈哈哈,硌得慌?总比坐在奉天殿那硬邦邦的龙椅上舒坦,那椅子,看着威风,坐上去,腰酸背疼,还得端着架子,累死个人。”
他模仿着上朝时正襟危坐的样子,逗得夏子心也忍不住笑了出来。
“你呀,越老越像个老小孩。”夏子心嗔怪地拍了他一下,脸上却满是笑意。
老吴在地铺上翻了个身,嘟囔了一句:“太上……老爷,您小点声,这墙不隔音……”
话没说完,他自己先打起了呼噜,声音不大不小,正好融入这客栈的“交响乐”中。
朱祁镇和夏子心相视一笑,吹熄了油灯。
黑暗中,只有炕火的红光微微映亮墙壁。
朱祁镇满足地咂咂嘴,仿佛还在回味那盆白菜粉条炖肉的滋味。
“明儿个……”他带着浓重的睡意,喃喃道,“让老吴打听打听,这附近……有啥好玩的……听说京郊有温泉……”
夏子心也迷迷糊糊地应着:“嗯……温泉好……解乏……再买两串糖葫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