土豆头也不回,手忙脚乱地套上棉袄:“知道啦哥!我看完杀猪就回来!”
话音未落,人已经像只小炮弹似的冲出院门,棉鞋踩在雪地上,发出“咯吱咯吱”的响。
村口的晒谷场上已经围了不少人,男人们扛着木凳往最前面挤,女人们抱着孩子站在后面,手里还纳着鞋底,嘴里却聊着“今年这猪够肥”“能分不少肉”。
土豆扒开人群钻到最前面,正好撞见狗蛋冲他招手:“土豆快来!张屠户正磨刀子呢!”
土豆踮着脚往场中间瞅,就见一头肥嘟嘟的黑猪被捆在架子上,哼哧哼哧地喘着气,四条腿乱蹬。
张屠户叼着烟,手里的杀猪刀在石头上磨得锃亮,阳光一照,晃得人睁不开眼。
“你怕不怕?”狗蛋捅了捅他的胳膊。
土豆咽了口唾沫,心里有点发怵,嘴上却硬气:“不怕!我哥说杀猪跟杀鸡一样,就是放血褪毛!”
话虽如此,他还是悄悄往狗蛋身后挪了挪。
就见张屠户吐掉烟蒂,往手心啐了口唾沫,猛地按住猪脑袋。
旁边两个壮汉死死按住猪腿,他手起刀落,一道红光溅在雪地上,像开了朵刺眼的花。
黑猪发出一声撕心裂肺的嚎叫,随即渐渐没了动静。
土豆看得眼睛都直了,小手紧紧攥着狗蛋的衣角,指节都发白了。
等张屠户开始褪猪毛时,他才缓过神来,小声说:“原来猪肉是这么来的……”
“可不是咋的。”
狗蛋得意地说,“我爹说了,杀了年猪才能分肉,包饺子、炖粉条,香着呢!”
人群渐渐散开,女人们凑过去看分肉,男人们帮着抬架子。
土豆跟着人流往外走,心里又兴奋又有点说不清的滋味。
原来城里菜市场那些切好的肉,背后还有这么大的动静。
回到知青点时,顾从卿正和秦叔他们贴春联。
土豆凑过去,仰着小脸说:“哥,我看见杀猪了,那刀子可亮了,猪血是红的,跟番茄酱一样。”
顾从卿笑着捏了捏他冻得通红的鼻子:“吓着了吧?”
土豆摇摇头,又点点头:“有一点……但狗蛋说,下午就能分肉,晚上能吃红烧肉?”
“能。”顾从卿把他拉到炉边烤手,“张婶说了,给咱知青点留了块五花肉,晚上炖粉条吃。”
土豆立刻忘了刚才的紧张,眼睛亮得像星星:“那我要吃两大碗!”
窗外的鞭炮声噼里啪啦响起来,混着远处传来的笑声,年的味道越来越浓。
土豆搓着暖和过来的小手,忽然觉得,乡下的年,比城里热闹多了——有杀猪的新奇,有盼肉的欢喜,还有身边人笑着说“多吃点”的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