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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第19页）

我醒来时，发现倒在地上的士兵们都懵懵懂懂地从地上爬起来，发现芥弥山的弟子们都满脸疑惑地看向玄邱，发现贯穿自己的长剑已然不见，发现流血的伤口不复存在，发现没有了莲生的身影。

书中所写的，天、人两族死伤惨重、遍地横尸的剧情都被改写了，只有莲生的死，依旧像书中所说那样，甚至比书中更惨，连魂魄都不曾留下一缕。

那一战过后，几百年的时间，我都不能从中走出来。我如同镜垣那样，将自己封闭在了一个结界之中。因为造成莲生更悲惨的结局的罪魁祸首，是我。

我和我妹妹都是孤儿，在妹妹上小学的时候，我们的父母突然离世。刚上初三的我只能一边打工一边上学以维持生活。没过多久，或许是我在饭店端盘子被同学看见了吧，他们嘲笑我、讥讽我，后来一度进展到了校园霸凌的地步。于是高三那年，我辍学了。某一天，我提前结束了打工，想回家检查初二妹妹的学习情况时，却看到她在看一本小说，而且还是关于师徒恋的。我一气之下没收了这本书，趁煮饭时闲来无聊就看了一下，结果就穿书了。

我很欣赏莲生，她足够强大。

但自己作为天族二殿下，却只是个不学无术的天二代，天尊天后也视我为可有可无。所以我一直不敢与她交流，害怕她看不起我。两个世界的我，都一样是废物。

后来，我听说莲生因与魔族交手受了伤，需历劫以恢复元神，所以我也跟着去了。人间历劫那一段时光，是我这辈子，就算回到了我的世界，也无法忘记的一段记忆。虽然结局并不怎么好，但宋千辙这个身份，让我感受到了久违的爱，我不可抑制地贪恋亲情，贪恋有人与我执手相伴。这些于我而言，都弥足珍贵。

但我无法理解，为什么莲生在经历了赵如苏的家族背叛、知道自己可能会死的结局，却还是义无反顾，护佑她的苍生。就像安王一家，明知道瀛国皇帝忌惮他们，一心想要除掉他们，他们却还是替这个人守着他的江山。

这些事情在我看来很傻，但让我更震惊的是，若局势不可控，她想让我杀了她。

但我怎么下得去手？我好不容易得到所爱，怎么可能愿意舍弃，我宁愿为爱去死。

当时我也没想到，我用自己的想法去度量她的做法，这会是最错误的一个决定。有时也曾一度认为，她爱苍生，并不爱我。有时也会自嘲，她毕竟是战神，使命如此，我算什么？

我在这世界已没了什么执念，也没有找到任何答案。我一心想去赴死，回到我的世界。但这最后一趟，我想再去走一遍和莲生曾去过的地方。

于是几百年后，我还是打开了结界。

入眼便是当年那座山，那块石碑，但古镇上空却有袅袅炊烟。不知何时，这个镇子已焕然一新，空气中氤氲着人间烟火气。

“终于出来啦。你已经把自己封了上百年了。”隔壁酒铺传来熟悉的声音。

镜垣死后，青阳就在这个小镇开了间酒铺，见证了小镇的兴荣。

我看着他呆愣了一会，余光中，一直有个人影待在酒铺阴暗的角落里偷偷观察我。

已经上百年了吗？我又从来路离去。

“哥——！”

我快要离开小镇时，身后之人忽然叫住了我，声音颤抖，带着点哭腔。

我没有回头，只是原地站着。最后，我还是鼓足了气，冲身后人摆了摆手，不曾回头地往前走：“走了！从现在开始，活得开心些吧！”

明明自己心里一大堆苦水没处倒，却还在这儿安慰别人。

再次来到冀州城时，已是傍晚时分。落日熔金，暮云合璧，百年前，冀州城内的百姓这时肯定都匆匆忙忙地往家中赶，都害怕夜幕降临。但如今的冀州城，大街小巷仍不时传来欢声笑语，摊贩们的叫卖声不会在此刻戛然而止，街上仍有一群群孩童在玩游戏，最早回去的也顶多就是被父母牵着耳朵叫回家吃饭。

我走在灯火通明、熙熙攘攘的街道上，偶尔也会和别人一样停下脚步来，看街边杂耍的魔族戏班子从口中喷出窜天的火柱，光影映到所有人红彤彤惊叹的脸上。

忽然，有人拍了拍我的肩膀。

“二殿下，真的是你呀！一百多年没见了，您过得还好吗？”

我一回头，就见穿着一身普通百姓衣服的绮襄站在我面前，一手抄着菜篮，一手牵着一个胖嘟嘟的小女孩儿。

绮襄执意要请我去一旁的饭馆里喝点小酒，反正我也无事可干，只好随她去了。

其实我没怎么说话，但绮襄好像有说不完的话，聊不完的天。从当年听说我一夜之间性情大变开始奋发用功，到莲生死后她如何来到人界遇到了如今的夫婿，从天族与魔族之间如何争斗，到现在魔族也能居住在人间。当年绮襄一定是天界刺探情报的好手，估计她现在在人间还能靠说书挣钱。

最后，直到当我觉得再没什么可讲的了，她又聊到了她化形之前：“估计是好几万年以前吧，那时冀州城都还没建造起来。后来听老人说，那个地方曾也发生过一场三界大战，我应该就是在那个时候被他们充盈着灵力的血滋养了许久，渐渐生出了神识，万年以后，就化成了如今这样的人形。”

我思索着，绮襄所说的，应当是先战神死去的那一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