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早已不是邯郸那个智者。
而是如今是秦王、乃至整个秦国,最倚重的肱骨,“武仁君”的赫赫威名,早已响彻列国。
想到这里,姬丹袖中的手再次悄然攥紧,指甲深深陷入掌心。
内心深处,是深深的背叛感、屈辱感、被抛弃感。
以及,对强大秦国的无力感。
他想起嬴政冰冷的“本分”二字,想起上林苑高墙外的守卫,想起自己身为质子、生死皆操于人手的事实。
秦臻的关怀是真实的,但这关怀,在巨大的国势差距和冷酷的现实面前,显得那么苍白、那么微不足道、那么…令人绝望。
他恨嬴政吗?恨他冷酷无情、践踏旧谊?恨。
他恨秦国的强横霸道、恃强凌弱吗?恨。
但此刻,看着秦臻忙碌的背影,他心中涌起的更是一种被时代巨轮碾过、被故人“抛弃”的悲凉与怨怼。
为何最终是嬴政登上了那王座?
为何最终是秦国拥有了这吞并天下的力量?
为何当年一同在邯郸挣扎求生的伙伴,一个成了执掌秦国的雄主,一个成了他麾下威震四海的“武仁君”,而自己,兜兜转转,却还是那个寄人篱下、朝不保夕的质子?
这命运,何其不公。
先生当年教导他们知识,给予他们温饱,是否在那时,就已看透了未来?
他教导嬴政,倾囊相授,是否就是为了助其成就今日鲸吞天下的伟业?
而自己,是否只是他宏大棋局中一枚无关紧要、甚至被遗忘的棋子?
“先生……”
姬丹强忍着喉咙的哽咽和心头的万般滋味,声音带着一丝干涩,他强迫自己开口:“邯郸一别,先生与政…与秦王,竟已创下如此不世功业。
洛邑一战,五国合纵灰飞烟灭。
先生‘武仁’之名,恩威并施,名震天下,实至名归。”
话语中“武仁”二字,他咬得略重。
既是恭维,也隐含着难以言说的讥诮,那二十万降卒所谓的“归化”,那铁血浇灌的“秩序”,在姬丹眼中,不过是另一种形式的征服与奴役。
这“武仁”,是建立在六国累累白骨之上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