镜中人笑了一下,没待苏绾绾弄清这莫名其妙的一笑是个什么意思,忽觉后颈一轻。
竹枝在那人手中轻巧一挽,收走了。
苏绾绾紧攥金簪,急一转身,却对上一只向她递来的药瓶。
和裕王那只不同的药瓶。
“无论你如何想,只要你能对那颗药有所警惕就好。”
那人含笑说着,又将手中的药瓶向她递了递,“这一颗是真的,虽然搁置了许多年,但药效不减,可应一时之急。”
搁置许多年?苏绾绾狐疑地皱起眉,“你不是也要靠裕王续命吗?这是哪里来的?”
“一位同侪所赠。”
见她不接,那人也不急于解释,略退几步,将药瓶轻置在那刚刚被他取用兵刃的花瓶旁,“服哪一颗药,你不必现在就做决断。不妨将这两颗都暂且留下,忍耐一时痛楚,再熬过几日,应该就能有一条再不需仰赖这些东西续命的活路了。”
苏绾绾怔然片刻,忽而失笑,笑得眼中泛起星星点点的水光了,才咬牙道:“一样的当,我绝不会上两次!庄和初,当年你也信了先帝给的那劳什子解药吧,结果呢?还不是现在这个不人不鬼的样子……现在这条活路,兴许入不了你的眼,但这是我连滚带爬为自己讨来的,我只知道这样能活,别的我什么都不信!”
后退几步的人几乎彻底隐没进一团黑暗中,没了铜镜映照,苏绾绾也看不见这人的神情,只听黑暗中传来轻轻一声叹息。
“别的事,你尽可慢慢查证,但有一件事,请你务必现在就相信,我比裕王更希望你能活下去……至少,希望你可以活过正月廿九。”
正月廿九?
苏绾绾暗暗一惊,又是正月廿九。
裕王让她办事,给她的最后时限就是正月廿九,却也没说过为什么是这个日子,她只是急着取药,才尽早办妥交差了。
“正月廿九怎么了?”
苏绾绾不禁问。
“是个了断前尘的好日子。梅知雪……”沉沉黑暗中,那萦绕着丝丝缕缕香火气的话音徐徐飘来,唤了一声她那仿佛已然隔世的名字。
“梅知雪,你,我,还有梅重九,我们都是还有前世孽债未了的鬼,了断这些前尘,才能入轮回,得新生。”
*
已是二更天,裕王府里大半院落都沉寂下来,最是清晖院里吵嚷不休。
从院里看着,影影绰绰是两人在争吵,但能穿过卧房里紧闭的门窗,传遍院中每一个角落的,尽是千钟那越吵越气的嚷声。
“……我们是做过夫妻,那都是过去的事了,我现在要嫁给谁,关你什么事?”
“年纪大怎么了?年纪大,攒的家业也大呀!”
“你长得好看怎么了?好看能当饭吃啊!”
“个头高有什么用?见着官大的还不是得跪地上!”
“你这三天两病的身子骨,还不如人家个半大老头儿结实呢!腰细得就剩这么……这么一掐,我都怕哪天不小心翻个身就要把你压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