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你看不见不是吗?”
话赶话的,虞谷秋就这么脱口而出。
这句话和之前的都不一样,比如之前她担心他不熟悉房间构造,说出来就非常坦然,但是这句话一出口,一下子心凉了半截,觉得不对。
心凉,身体也凉,两人湿答答的大衣还挂在身上,像绞刑般扒住各自的身体越收越紧。
汤骏年的睫毛垂下,脸上两条漫长的阴影。
他却终于有了一点表情,笑着说:“是啊。”
他只说是啊,神情无比轻松。仿佛这样的话对他来说才是正常的,她就应该对他说这样的话,他习以为常的话。类似于天太黑小心脚下,要注意修灯不然楼道会暗,这副眼镜很适合你之类的话才是不要再出现了。
汤骏年摸着桌子坐下来,轻松地说:“那我就坐在这里吧。”
他往那儿一坐,成了这间房间里新添出来的一件家具,和电视、桌子、床一样的没有知觉的家具。
这一幕让虞谷秋看见自己。不久前,她也曾像那样切割过自己的感受。
虞谷秋慌得每一根神经都在跳动,她知道就在刚才她说了一句也许是不可挽回的话。
“对不起……我不是那个意思。我……”
她要怎么继续解释,一面暗示他要像正常人一样活得自由自在,一面又提醒他有残缺,利用他的残缺为自己的情意做遮掩。
双手双脚好像在发麻,那阵麻意直钻到她的舌头里,话语发苦,她讲不出来。
汤骏年平静道:“我知道,你不是故意的,用不着道歉。”
只是最伤人心的往往就是并非故意。
多么天然的一刀啊,在他送向她的时候,距离太近了,喷出的血也就往回倒流,他不用脱下湿衣服,不用冲个澡,就已经开始感觉到身体开始发热了。
但是他仍然记得提醒她赶紧脱下湿衣,若无其事地催她:“你先去洗澡。”
虞谷秋显然没听他的,他没听到任何声音,能够想象到她就僵立在那里,真的犯下大错似的。
他轻轻叹口气。
“真的没什么,你别想太多了。还是说我现在站去外面你才觉得我没在意?”
他站起身,“那我还是去外面吧。”
盲杖无声无息地点在房间的地毯上往外走,经过虞谷秋时,他的衣角被微弱地拽住了。
“汤骏年。”
她突然严肃叫着他的名字,“我原本不想说,可是我觉得好像现在非说不可。”
他侧身站着,没有将面孔偏向她,但表达了我在听的姿态。
“我那样说只是为了强逼你留下,留在这间房间。因为……”
“因为喜欢一个人的时候,只想离他近一点,再近一点。”
汤骏年的侧脸完全僵住了。
虞谷秋知道这并不是一个好的时机,在他看来或许会很唐突和冲动。
这的确是她冲动的瞬间……可他不会知道为了这个瞬间,她到底浪费了多少的年月。甚至原本是一辈子都不会到来的瞬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