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说,“这是给她的孩子的。我不是。我……”他顿了顿,极轻地说,“我只是她的外甥。”
两人各自静默片刻,虞谷秋提起刚才听到的天气预报。
“我刚才看天气预报,据说明天会下雪,你要出门的话要当心,盲杖不好走路吧?”
“对,一般我就打车了。”
“路上注意安全。”
话到这里就应该收线,但是虞谷秋没忍住,脱口而出说:“就差一点点了。”
汤骏年有些没跟上:“什么?”
“就差一点点,她也能看到雪了。”
人生不能少一点遗憾吗?为什么总是要差一点点。差之毫厘,谬以千里,命运最擅长的就是捉弄这一点点。
电话那头却迟迟没有等到汤骏年的回音,这让虞谷秋以为他已经误挂断电话,但一看屏幕,通话的时间还在一分一秒地往前跳。
“喂?”
“在。”
汤骏年仿佛才神游回来,接上她刚才的话,“她一定能看到雪的。”
“也是,从天上往下看也是能看到雪的吧。”
“不,我的意思是她真的能看到雪。用她的眼睛。”
虞谷秋惊愕地消化着这句话的意思:“你是说……”
“医院方面联络我了,他们已经保存了她的眼角膜,需要尽快移植。让我在今天内就给他们回复。”
他能那么快接到虞谷秋的电话,是当时他正要拿出手机打去给医院,说他做好了决定,请他们将眼角膜流入公库,匹配给别人。
比起渴望恢复光明,也许他不愿承认自己更恐惧恢复光明。起初他厌恶这间走不出去的屋子,但现在他依赖这间走不出去的屋子。外面的世界到底怎么样了?没有借口之后还能活出点什么样子?
黑暗原先对他是未知,如今光明才是。
然而拨出去时,她的语音请求先跳进来,他下意识按下接通。
差之毫厘,谬以千里。
他听着她的啜泣,听着她的喜悦,听着她的遗憾,他的心在反反复复地挣扎和跳跃。
他想,也许这下真的该放过自己了,因为他有不能放过的人。如果命运要再次捉弄他,也请先让他再次拥有奔跑的机会。这半生原地打转,他太渴望奔跑着去见他想见的人。
“等眼睛好了的时候,就带我去看雪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