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枳十年前就读过《堂吉诃德》的外文原著,对那个年纪的她来说,无论是原文还是小说想表达的主题都还有些晦涩难懂。
许琉音的剧本《脱缰》基于原著改编,主角分别是虚构角色落魄少女(Diana)和年轻的酒馆老板(Ricardo),堂吉诃德和桑丘这两名原著角色在故事中穿针引线,讲述这一对意外邂逅的年轻人在时代背景下由于身份差距一波三折但最终圆满的爱情故事。
这种对原著的改编和重构是戏剧创作的常见形式,而玛塞拉在剧本里存在的作用更多是为主角带去警示和思考、推动主角的感情发展。
剧本云枳可以理解,但戏剧表演可不是单纯理解剧本这么简单。
“拒绝你的时候我就说过,我不会演戏,如果你坚持要我上台,我没法保证最后呈现出来是什么样子。”
许琉音拧起眉头,神色里带着很自然的埋怨和苦恼。
她当然知道临时选个门外汉来是件不稳妥的事,而且选择云枳出演玛塞拉,在她这里就等于变相地认可她的皮囊。
毕竟牧羊女玛塞拉在原著里的形象是这样:
「人们看见了她的花容月貌,说不清有多少富家子弟、青年乡绅,像格利索斯托莫一样,一身牧羊人打扮,来到她身边向她求婚」①,可玛塞拉从来只将自己的美貌视为身外之物,面对无数异性的爱慕和幻想,她一颗心坚如磐石,从来不给对方留有任何希望,其中最狂热的追求者格利索斯托莫在被她拒绝后选择自杀,死前还在控诉她的残忍无情,至此,她曾经的那些爱慕者开始对她口诛笔伐,说她「脾气和个性对村上人的害处比瘟疫还大」②,一时之间,曾经的“神女”被贬为“妖女”。
在她的私心里,敢于对世俗偏见进行反抗的玛塞拉是她很偏爱的角色,她不想把偏爱的角色给一个自己讨厌的人,奈何她的专业素养让她不得不承认,眼下云枳的形象就是最贴合玛塞拉的,尽管她没有任何演技加持。
这种感觉无疑令人有些不爽。
许琉音鼻腔溢出一声轻哼,语气十分冷酷,“舞台最终呈现是什么样子,那就是我这个导演的该做的事了,不用你来替我操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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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五幕十二场的改编剧本里,玛塞拉并不占有特别多的戏份,出场次数也很少,但这个角色有一段将近三分钟的独白自述,在这三分钟里,准确无误地念出台词,并且给出足够让观众能感受到的情绪,就是云枳要做的事。
排练日程紧锣密鼓。
许琉音事必躬亲,无论是剧本在排练中细节修改,还是舞台上的服装、灯光、音响效果呈现的细节,她都要一遍遍调整,追求完美。
大概是这段时间两人见面的次数越来越多,许琉音面对云枳,从刚开始的如临大敌到愈发松弛。
她依旧是任性跋扈的大小姐,捧起莎翁作品的外文原著可以侃侃而谈,谈吐、学识都不是装出来的,但也不妨碍她在地毯上盘腿而坐,刷着idol的最新资讯帖,耳机里放一首杨千嬅的《少女的祈祷》。
气温在泛白的冬日里逐渐降低,活动室里的气氛却像煤炉上一壶将沸未沸的水。
又是一个云层完全遮挡阳光的阴天,《脱缰》第一次统排,戏剧社迎来了几位不速之客。
祁屿十几天没在半山看见云枳的影子,之前她就算忙起来天天留实验室熬大夜也很少超过一个礼拜不回家。
他自己也没想到,旷课多日来学校竟然是为了捉人,还是在艺术学院捉的人。
当看见云枳一头红棕发出现舞台上,祁屿肉眼可见愣在原地。
玛塞拉在这场完整的排演里戏份已经走完了,待最后一幕出场结束,云枳从后台走出来,祁屿迎面走向她。
“你来真的?”
他摘掉墨镜,露出他那张冷感的脸,睇一眼她的头发,表情很古怪,“真要为艺术献身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