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并排坐在教室最后一排,后面就是黑板报,地上随意放着几个没什么气的篮球,书太多了,都堆在脚边。
那年的夏天是不正常的高温,空调打到22度,风口正对着齐柏宜吹,他拿了池却的外套披在自己身上,身后的板报上画了一颗很大的树。
齐柏宜字写得很好看,宣传委员要齐柏宜在黑板报上写字,齐柏宜把自己的椅子搬过去垫脚,池却就转过来看他。
“池却,你说我要写什么,”齐柏宜问池却,“配这么大一棵树。”
高三很辛苦,池却大约也是大脑转得有点累,声音拖长了,不太常见地放松。
“你把你的作文抄上去就很好。”
池却拿起齐柏宜桌上放着的作文卷,有几行被红笔画了波浪。
——这个时候,我的灵魂应该出窍,去哪里都可以,只要遥远——不过我可能只能飘在上海街头、水井底下,但我更希望是埋于阿勒泰的雪粒中间、疣枝桦下垂的孤独的树枝里头。
这篇作文没有得奖,但齐柏宜回来拿给语文老师看,老师说写得还不错,没有得奖,问题只是立意不够积极。
“嗤——”齐柏宜笑了声,从椅子上跳下来,又坐回池却旁边,桌上是刚从前面传下来的数学试卷。
齐柏宜说:“哪里好,铜奖都没有。”
池却手指按在卷子上说:“我觉得挺好的。”
齐柏宜那时候年少无知,还处于和池却称兄道弟的阶段,他把下巴磕在池却肩膀上,说:“那你什么时候请我去阿勒泰玩儿?”
“高考完。”
池却也没躲,任由齐柏宜靠着,过了两秒,耳朵开始红了。
急于转移注意力,池却又看了眼齐柏宜的作文卷,然后把它还给齐柏宜,问:“这个时候?齐柏宜,这个时候是什么时候?”
齐柏宜脑袋垫着数学卷子,只觉得困,闭着眼睛,“我希望能藏起来的时候,我有点累的时候。”
池却就很轻地笑了,说,“齐柏宜,你就是不想写数学,快写。”
再梦下去真的要写数学卷子,齐柏宜不想写,马上醒了,睁开眼迷迷蒙蒙地看见池却打了最后一把方向盘,拉了手刹,把车停下了。
他一醒,池却就发现了,没说什么别的,把安全带解开,“到了,下车吧。”
齐柏宜伸手去摸系在自己身上的安全带,动了一下,身上盖着的一件很长很厚的棉衣就顺着身体往下滑。
那是池却的衣服,齐柏宜发着烧,身上的体温把衣料捂得很热。
池却没把衣服要回来,齐柏宜捏着领子把衣服扔在池却身上,池却没说话也没有穿,就这样放在驾驶位上下车了。
他绕到副驾驶外给齐柏宜开门,齐柏宜坐着没动。
“还要我抱你吗,”池却一件单衣站在十度的傍晚里,风把衣服吹得向后紧贴着身体,“不要就快点下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