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节快到了,红色的灯笼和璀璨的烟火铺满他离开家的那条路。
他从一种孤独迈入另外一种孤独。
搬进芷兰庭的第一天,段青时毫无征兆地突然梦见段言序躺在病床上露出的那个古怪表情,他惊恐地在黑暗中睁开眼睛,在那一瞬间明白,段言序为什么一定要当着他的面跳海自杀。
哥的死和他有关系吗?
有吧。
可他已经忘了当时为什么会脑子一热说出那句话。
段青时一直后悔和自责,他接受了在段言序死后,他和父母的距离越来越远的惩罚。
“分不清也没事,我知道我姓段,是你们唯一的儿子。你们想要的一切,我都会给你们,再多的,我也给不了。可能等我更成熟一点,我能放下这些,但现在不行。”
段青时说完这番话,段河久久未语。
数分钟后,他叹了口气,“不是因为他是言序,我们才更偏心他。只是因为他是生病的那一个,这个道理你懂的对吗?我不会逼你回去,但你还没成年,需要家里的支持,不要意气用事。”
段河离开了,留下一张烫金的银行卡和美国几所高校的资料。
段青时盯着那张卡片看了会儿,拿起它朝门口用力掷去。
薄薄的卡片在空中划了半个弧,掉落在一双青蛙拖鞋前。
钟知意捡起,拿在手里仔细地看了看,然后装进了睡衣口袋里。
“干嘛乱扔东西?”
钟知意走过来,把一杯番石榴汁放在段青时面前,“请你喝小甜水儿。”
段青时说不喝。
钟知意拉住他的衣袖晃了晃,“喝吧喝吧喝吧。”
段青时没动,他紧紧盯着钟知意,“你分得清我和我哥吗?”
钟知意像是被他吓到,往后退了两步,但又很快恢复正常,笑嘻嘻地说:“当然啦。”
“虽然你们长得一样,但很容易就能分出来啊。言序哥笑起来总是温温柔柔的,可他像块冰,我不太敢和他说话。你总是臭着一张脸,看起来要打我,但你会拿零食给我吃。还有,你的眼皮上有一颗痣,言序哥没有。”
原来钟知意之前见到他那么乖是怕挨揍。
段青时紧绷的表情缓和下来,
钟知意继续说:“我心疼言序哥,不过我喜欢你。”
像是觉得自己说的话不够让段青时信服他的喜欢,他又说:“你搬进来的第一天我就想来找你了。但是妈妈说让我不要来烦你,所以我第二天才来的。”
钟知意趴在桌子上,看着段青时,“我有很多朋友,但是天会黑,天黑了大家都要回家,回家之后我又是一个人了。我是个很孤单的小孩儿,谢谢你一直陪我,愿意听我说话,我永远都喜欢你。”
还“我是个孤单的小孩儿”,脑子正常的四年级学生说不出这种话。
钟知意很会见人下菜碟,他说的话不能全信,当时段青时是这么告诉自己的。可他看着钟知意干净澄澈的眼睛,不知道为什么,竟然愿意相信他的鬼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