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良夜道:“既如此说,下官心中便有主意了。”
林佩道:“你有主意了?”
李良夜接过林佩手里的那枚小石片,左右观察,巧妙地塞进石堆的一处缝隙。
此举不仅没有碰掉旁边的石头,反而起到支撑作用,使整体更加坚固。
“晋北。”李良夜道,“林相,今年是大考之年,下官想去晋北任布政使,再历练一回。”
林佩笑道:“你总是能与我想到一处。”
李良夜道:“晋北是北三省之一,因去岁出资修路开市,今明两年与南方各省应还有一笔贸易债,如果陆相有所企图,下官能迅速探得消息,见苗头不对,也能及时掣肘。”
林佩闻言,不禁叹道:“你的这片心,真如冰壶玉尺。”
“下官只是兵卒,林相才是幕后运筹之人。”李良夜道,“兵卒冲阵只要有足够的勇气,而运筹帷幄不仅要统筹兼顾,还要有非凡的定力,非等闲可为之。”
林佩应了一声,背过手,目光越过假山望向远处的戏台。
若是旁人对他说这样的话,他只当阿谀奉承,唯有从李良夜口中说出,于他而言是鞭策。
*
戏台后面,河水之畔。
林倜与几位友人饮酒作乐,不亦乐乎之际,忽见河对岸飞来一片石子。
石子连续蘸水二十余下,打着了这边几片残荷。
残荷摇晃。
一双水鸟游开。
林倜看清对岸的人,连忙跑去相见。
他因官职较低被安排在下桌用宴,此刻宴毕游园才有机会和上桌、中桌的官员交际。
柳林斜对水榭,细枝在风中微动。
“林织使。”陆洗的手里上下抛着一片石子,“你在浙东找我办事之时尚且柳营花市更呼燕子莺儿,怎么一入京就像不认识的了。”
林倜见四下无人,上前行礼:“右相恕罪,咳,下官得避着点儿左相。”
陆洗笑道:“你提请在浙东局增设纺织作坊百间,置大花楼织机百架,美其名曰为朝廷尽忠尽力,但实际想的是趁闲时雇工做海上的生意,多少本多少利,我心如明镜。”
“下官……”林倜脚下踩着石块,身子一趔趄。
二人原在永熙十八年运河建成之时就认识。
那时林倜刚到浙东织染局大使任上,因贪玩延误了工期,又逢年底漕运即将关闭,各港口都有大批货物等待运输,即便织染局的货也要排上半个月。
林倜害怕连累家里,四处求人,听闻隔壁松江知府的陆洗很有些能耐,带着一笔好处就去了。
陆洗与他喝完酒,三天内把货装上,七天内过闸口,运到京城时比规定日期还提前两天。
后来林倜才知道,若别人开这个口,陆洗要的好处远比那天收自己的多,只不过看在他是林家子弟的份上才予以方便。
林倜为人也颇有气性,他欠陆洗的这份情最终是自己还掉的,期间从未与家里开过口。
“陆相,不管你知道多少,这事……”林倜扶着柳树思考片刻,定下神道,“……这事反正是我一人之主张,牵扯不到旁人,更与我家里无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