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带着两个儿子一起?”赵长宁不由抿唇,看来高阁老这是壮士断腕,高展的死恐怕不简单。
不过死一个高展,却能让高家绝处逢生,很值得了。
到了今天,很难再去猜想高赟对这个过继给别人的儿子的感情,面对家族,或许最后一点愧疚都磨灭了。
她也明白安义的担忧,皇上是万万不能在这场事件中露出形迹,那些老狐狸,必定会猜想是她在其中搅混水。
赵长宁叹了口气,终究是要担上一些罪名。
“别担心,高阁老这辈子别想入太庙,我们也不会有事。”
因为圈地的事儿,是皇帝暗中操办,那些人就算怀疑她,也拿不出证据。
几人匆匆赶往勤政殿,竟然正巧碰到已经出了殿门的高赟父子们,这么一照面,他们的目光都锁定在赵长宁身上,目光不善。
赵长宁如往常一样,低眉敛手站在一边,恭敬的等高首辅离去。
高赟颤颤巍巍地被两个儿子扶着,看到赵长宁后,略略顿了顿脚,两个儿子也随之站定。
他目光平和,哑着声道:“女书令,我真是小看了你,好手段。”
赵长宁眯了眯眼,“首辅此言,长宁不懂。”
她不太明白这些人的思路,若证据都是假的,他们大可告上皇帝面前,但桩桩件件俱是真的,人命不知埋葬多少,他们却还要说什么别人好手段。
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一时间还以为,他们是受害者。
看来悔过之心是完全没有,只有没将这些事压下去的痛恨。
高首辅拦住要开口的两个儿子,摇了摇头,嘴唇煞白着道:“世事短如春梦,人情薄似秋云,女书令,我之今日,便是你之明日,望你好自为之。”
蝉鸣在烈阳下狂躁地叫喊,但在蝉鸣中,还是传来丝丝缕缕的戏腔,婉转哀怨。
赵长宁目送他们离开,面色平静无波,很快便收回目光,径直进了勤政殿。
皇帝面色也不太好看,但也不算太差,正靠坐在椅子上,极少见的颓靡姿态,偏他姿仪上佳,容貌清隽,因着今日要与后妃同乐,并未穿龙袍,而是一身玄色宽袖红色滚边的锦袍,这般瞧着真像个翩翩贵公子。
大约也是被高赟这突如其来的一招给惊着了,赵长宁垂下眼睫,恭恭敬敬地跪了下去。
殿中唯有龙缸冰盆中的冰块消融之声,至于蝉鸣,勤政殿周边的蝉早就被粘完了,博山炉上紫烟袅袅,阒静无音。
“起来吧。”皇帝摆摆手,语调倒还算平静,“方才高首辅说,他愿意退掉所有圈占的土地,辞去首辅之位,高家现如今的所有,他都不要了,只求孙儿平安。”
赵长宁额头触地,“雷霆雨露,皆是皇恩,高首辅毕竟是两朝老臣,劳心劳力,若手段太过,恐怕会引起朝臣动荡,皇上三思。”
皇帝勉强点头,感慨道:“死罪可免,活罪难逃,高晨知法犯法,按照大庸律,当杖一百,徙千里……”
赵长宁叩首,道了句“皇上仁慈”,便再未开口。
今日高赟如此做,还当着所有人的面,无疑是将这件事划了停止线,以一己之力挽回动荡之势,也救了不少人性命,如此,更赢得了朝臣的感恩之心。
此刻怕是皇帝想动,也动不了,果真是老狐狸。
但终究,煊赫一时的高家,顷刻如山倒,如同当初的胡党,牵连也颇广。
赵长宁无奈接了清点高家的差事,也只有她接,幸好还有女官支撑,否则这差事都没人帮她。
就在这个重要时候,许家闻又跳出来,再次在朝堂撒了把火,又参了孙之道一笔,言及他家的地,也远远超过应有的。
孙之道气得当场暴跳如雷,怒骂都察院的人像是疯狗,尤其是许家闻,疯狗中的疯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