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这声声话语,却如同重锤击鼓,一下下有力地撞入姚濯平的耳中,在他的脑海深处久久回荡,直震得他的心房都微微发麻。
姚濯平出身不凡,他的叔叔坐镇一方,可以说是东洲的土皇帝,他的父亲只娶了母亲一位妻子,并无妾室,只有几个通房,夫妻和睦,举案齐眉,生活美满。
在这般环境中耳濡目染成长起来的姚濯平,也尊重女子,从不涉足烟花柳巷,在同龄的世家子弟中,仿若一股清流卓然而立。
他自以为自己做的很好,甚至有时也会暗自得意于自己的好教养,不与世俗同流合污。
可如今凝视着眼前这位女子,仅仅是从她那饱含悲愤与不甘的激烈言辞中,窥探到她所承受苦难的冰山一角,便已足够让他心惊。
他自诩清流,如今看来,他也不过是俗世中的一员。
从未真正深入探究过女子所背负的苦难究竟有多沉重,沉重到竟足以将一个鲜活的生命逼向绝路。
对,错的又不是她,为何要她去死。
世人应该把矛头对向那无恶不做的山匪,而不是无辜不幸之人。
她努力的活着,比他这个只会逃避的懦夫强多了,他哪来的脸指责她。
指责一个本就被世俗的压力的已经摇摇欲坠的求生者,去指责一个深陷困境却依旧心怀善良救他一命的女子。
她为了他这个无关之人像施恶者祈求,换来的竟是被救助者的无端指责。
浓浓的愧疚要把他压垮。
看着裴明辞已举步离开的身影。
姚濯平心急如焚,全然不顾身上的伤痛与狼狈,连滚带爬地扑向牢栏,双手死死抓住栏杆,竭尽全力地嘶吼出声“等等!”
稍作喘息后,他又带着几分焦急问“如若你完不成,他们会如何?”
裴明辞脚下步伐微微一顿,却并未回头,只是嘴角勾起一抹嘲讽的轻笑,反问道“你觉得能如何?”
语气中的轻蔑与无奈,仿若一把锐利的匕首,直直刺入姚濯平的心底。
姚濯平痛苦的闭眼,头颅缓缓垂下,忍不住喃喃“为何派你来?”
他一生顺遂,有叔叔做靠山,他可以在东州横着走,但他生性正直,心怀正义,对当下的苛政暴政深恶痛绝,毅然决然地追随叔叔揭竿而起。
此次押送粮草是他主动请缨想绕过朝廷的军队借道晖州,为东州送粮,此举冒险,可与他自小作伴的兄弟却毫不犹豫的跟着他,他所带领的小队俱表示誓死跟随他。
如今他们惨遭恶匪屠戮,教他怎么心安理得的为了活命与杀害兄弟和小队的恶匪合作苟且偷生,他也无颜面回去面对待他亲和的兄弟们的长辈,更无颜空空如也回去面对早已粮草短缺的叔叔。
前方的身影伫立在前方,遥望着远方,下巴微微扬起“我也想知道,为何总是我?”她轻声呢喃,那声音仿若被风轻轻吹散,带着无尽的落寞与不甘。
听到这句话,姚濯平猛的抬头,却惊觉前方已然空无一人。
为何是她啊!
为何是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