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侍尧已死,死人不会报信。丁侍尧更不可能预知自己会被捕身亡而提前布置。那。。。。。。消息从何而来?
莫非。。。。。。我那黜置使行辕之中,除了丁侍尧,还潜伏着刘端布下的另一枚、甚至更多枚棋子?
是了,以帝王心术,安插眼线,互为掣肘,方是常理。只派丁侍尧一人,确实单薄了些。
苏凌心念电转,脑中飞速排查着行辕中可能的人选,但表面依旧平静。
然而。。。。。。
他目光微凝,看向此刻似乎已“开诚布公”的刘端,又细细想着:若真有其他眼线,经此一事,刘端为表诚意,彻底化解我心疑窦,最明智之举,应是主动言明,甚至当场承诺撤回才是。
可他只字未提。。。。。。是碍于颜面,不愿承认自己仍行此暗中监视之事?还是。。。。。。此人或此条线,对他而言,至关重要,甚至不能对我言明?
苏凌心思深沉,瞬间想到另一种可能。
亦或者,刘端会为了维持这刚刚修复的、脆弱的君臣关系,选择秘而不宣,但事后会暗中将那名眼线调离行辕,以示诚意?
但愿。。。。。。他会如此做吧。
苏凌心中暗叹,他知道这只是一厢情愿的猜测。帝王心思,深不可测。或许,天子如何第一时间得知丁侍尧死讯,这个关键环节,将随着丁侍尧的死亡和今夜这番“坦诚”的奏对,成为一个永远的谜团,深埋在这深宫夜色之中。
想到这里,苏凌压下心中的疑虑,知道此刻并非深究此事的良机。他话锋一转,将话题引回已确认的罪行上,语气沉肃,带着凛然正气。
“圣上,如今案情已然明朗。从丁侍尧密信隐瞒不报,结合臣对其审讯所得供词来看,丁侍尧此人,在孔鹤臣、丁士桢贪墨赈灾款、勾结异族、出卖家国等一系列罪行中,绝非仅仅是旁观者或传声筒!”
“他利用秉笔太监之便,滥用印信,为孔丁二人偷运钱粮出京提供便利,更在密信中刻意歪曲事实,包庇巨恶,其行径,实为孔丁二贼之同伙!罪不可赦!”
刘端闻言,脸上的温和之色迅速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深切的愤怒与沉痛。
他重重地点了点头,咬牙道:“苏爱卿所言极是!此獠欺君罔上,助纣为虐,实乃国贼!死有余辜!”
他顿了顿,目光锐利地看向苏凌,带着一丝追问的急切:“苏卿方才提及,尚有丁侍尧的供词?此刻可在身边?朕。。。。。。要亲眼看一看这狗奴才是如何招认的!”
“供词在此。”
苏凌应声从怀中取出一份折叠整齐的纸张。
那纸张边缘略显卷曲,上面甚至还隐约可见些许暗沉之色,似是干涸的血迹。他双手捧着,上前两步,恭敬地呈到龙书案上。
刘端深吸一口气,仿佛要平复内心的波动,这才伸手取过那份供词。
他的手指在触碰到纸张上那隐约的暗色时,几不可察地颤抖了一下。他缓缓展开供词,就着昏黄的宫灯,逐字逐句地看了起来。
起初,他的眉头紧锁,脸色阴沉。随着观看的深入,他的呼吸渐渐变得粗重起来,捏着纸张的手指因用力而关节发白。供词中,丁侍尧详细交代了如何与孔鹤臣、丁士桢勾结,如何利用职权盗用印信为偷运钱粮开路,如何在密信中隐瞒真相、构陷苏凌,甚至。。。。。。还提及了与海外异族联络的某些隐晦细节!
“砰!”
刘端猛地一掌拍在龙书案上,震得笔砚乱跳!他霍然抬起头,脸上已不再是单纯的愤怒,而是混合了极度震惊、被深深羞辱后的狂怒,以及一种。。。。。。近乎崩溃的痛心!
“狼子野心!狼子野心啊!!”
刘端的声音嘶哑,充满了血丝的眼睛死死盯着供词上的字句,仿佛要将那纸张烧穿,他猛地将供词摔在案上,胸膛剧烈起伏,整个人因极致的愤怒和一种被彻底背叛的绝望而微微颤抖。那供词上的白纸黑字,如同最锋利的匕首,彻底撕碎了他对某些人最后的幻想,也将他内心深处那点可怜的、关于“忠臣”的期望,击得粉碎!
殿内,只剩下刘端粗重而痛苦的喘息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