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外走廊,光线昏暗,墙壁下半部刷着绿色的墙裙,上半部是简单的白灰,因为潮湿,有些地方已经起泡、剥落。
李尚武不自觉地摸出烟盒,是本地常见的“春梅”,刚抽出一支,看到站在一旁、神色淡然的邓晓阳,又像是想起什么,讪讪地将烟塞了回去。
他叹了口气,声音压得低低地,带着几分感慨,对晓阳说:“唉,我干了这么多年公安,形形色色的人见过不少,可像严厅长这么……这么只认死理、半点情面不讲的,还真是不多见。单从法律条文、规章制度上讲,他怎么办都挑不出毛病,钉是钉铆是铆。可这基层工作,千头万绪,总要讲究个方式方法,留点余地啊。”
晓阳微微一笑,声音平和:“李叔,没有对错,只有立场。”
李尚武若有所思地点点头,晓阳这话说得含蓄,却点到了关键处。“是啊,说得在理。没有绝对的对错,只有不同的立场。”他抬头看了看走廊尽头那扇紧闭的办公室门,不再说话,只是默默等待着。
大约过了十几分钟,办公室的门从里面打开了。王瑞凤脸色凝重地走出来,对等候在外的两人说:“已经和严厅长沟通好了,他同意和我们见一面。但见面效果如何,能谈到什么程度,谁也不敢保证、人情世故很难打动他。”
她看了一眼李尚武,又抬手看了看腕上的手表:“走吧,现在出发刚好。”
李尚武也看了看表:“时间刚好,我们马上出发。”
三人不再多言,一同下楼。经过二楼走廊时,王瑞凤的目光再次扫过墙上那幅装裱简单的毛笔字警句:“天行健,君子以自强不息;地势坤,君子以厚德载物”。
她的脚步未有丝毫停顿,但这两句话所承载的意味,在此刻似乎别有一番分量。
走到公安局大楼门口,在庄严的国徽下,王瑞凤突然停下脚步,转身对晓阳吩咐道:“晓阳,刚才于书记电话里交代的事,我差点忘了。你马上通知林华西书记,关于丁洪涛案,只要涉及到的相关人员,纪委可以立即进行谈话,特殊情况需要双规的的,按程序办,事后补报。总之,要快!要抓住时机!”
晓阳谨慎地确认:“市长,您的意思是……不需要再走一遍常委会或者书记办公会的进行通报了吗?”
对一名县委书记及其关联人员采取如此严厉的措施,按常规必须经过严格的集体决策程序。
王瑞凤斩钉截铁地说:“非常时期,不讲常规律序,讲效率和结果!于书记说得非常对,丁洪涛就是东原现在最大的不稳定因素,必须尽快拔掉!你原话传达给林华西书记,就说这是于书记和我的共同意见,让他不要有顾虑,果断处置!”
“明白了,我马上联系林书记。”邓晓阳不再多问,立刻走到一旁,从公文包里拿出那个笨重的“大哥大”手机开始拨号。
吩咐完毕,王瑞凤和李尚武走向停在楼门口的那辆黑色皇冠轿车。车子擦拭得干干净净。司机见领导过来,迅速拉开车门。王瑞凤和李尚武弯腰上车。很快,邓晓阳也打完电话,小跑过来,坐进了副驾驶位置。
皇冠轿车缓缓驶出市公安局大院,拐上市区主干道。九十年代初的东原市,街道狭窄,两旁多是五六层的旧楼房,墙面灰暗。自行车流如潮,偶尔有拖着黑烟的公交车蹒跚而过。轿车穿过略显嘈杂的市区,朝着位于城东相对僻静处的军分区招待所开去。
军分区招待所门口有持枪卫兵站岗,高墙大院,气氛肃穆。车子在门口被拦下,司机按了下喇叭。早已接到通知的军分区一名工作人员快步从岗亭里迎了出来。晓阳在车上已经提前和军分区领导通过气。
车刚停稳,王瑞凤就看到军分区的大校政委和司令员两人都已等在招待所主楼门口。她下车后,快步上前,与两位部队领导热情握手,简短地客套了几句,感谢他们对地方工作的支持。李尚武也与他们相熟,彼此寒暄,气氛表面融洽。
王瑞凤没有过多耽搁,直接切入正题:“两位首长啊,严厅长他们住在哪里?我们约好了时间见面。”
一位陪同前来迎接的中校参谋立刻上前一步,敬了个礼,指向招待所后面一处被树木环绕、更为僻静的小院:“报告市长,省委督导组安排在内院招待所,不对外接待,环境相对独立,便于工作。”
王瑞凤转身再次与两位部队领导握手,语气带着歉意:“两位领导,今天实在抱歉,有紧急公务在身,改日我专门过来拜访感谢!”
军分区领导也看出王瑞凤心事重重,不便多留,连声说“王市长先忙正事要紧”、“需要我们配合尽管开口”。
王瑞凤在快步走向内院招待所。小院门口,一位三十岁出头、戴着黑框眼镜的年轻干部已经等在那里,见到王瑞凤一行,上前一步:“您好,是王市长吧?我是省委政法委办公室的小刘,严厅长让我在此迎候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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