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竹思十五岁这一年,贺母离世,给她带来了沉重的打击。
原来那个总是言笑晏晏的小女孩,似乎也明白她失去了真正的依靠,一夜之间被迫迅速成长起来,变得稳重可靠。
热孝刚过,她就从父亲口中得知他早已请人说好了媒,等母亲孝期一过,就要八抬大轿迎娶新的女主人进门。
“候府家大业大,不能没有当家的女主人啊。父亲也是为了你好,家里有嫡母撑着门面,嫁出去的女儿才更有底气啊。”
“李氏虽然只是忠毅伯府的庶女,府中却是底蕴深厚,日后你嫁出去,也能多一份依仗。竹儿,你能不能理解父亲的苦心?”
贺竹思冷眼看着父亲。
曾几何时,她印象中的父母还是举案齐眉、相敬如宾的。
只是父亲一直想求一个嫡子,母亲生育她时年纪太小、伤了身子,哪怕日日喝药也终是没保住肚子里的孩子,还进一步亏空了身子。
自那以后,父母间的感情愈发疏离,父亲渐渐只在初一十五往大院里来,反倒是小院里的庶子庶女呱呱落地。
自那时起,印象里温文尔雅的父亲就已渐渐模糊,只留下一个愈发大腹便便的中年男子。
贺竹思强逼着自己快点成长起来,在继母进门前,牢牢把握住家中的中馈,把自己的小院护得严严实实的。
只是,方母和贺母相继离去后,方晏在候府中的地位愈发尴尬起来。
方晏不傻,他深知自己不是候府的家生子,再留在贺竹思身边只会给她招致非议。于是他主动请辞,要到江湖去闯荡一番。
今夜,便是启程之时。
贺竹思和侍女芰荷前来送他。
门稍微开大了一点,露出贺竹思精致瘦削的侧脸。她憔悴了不
少,眼睛里却有慑人的坚定和光采。
她此时最是柔弱,却又像拥有最所向披靡的力量。
“你拿着这个,记住,离开城后再找一个当铺当了。”她递给方晏一个破旧的不起眼的荷包,里面装满了碎银银票和一些她不常用的首饰,“银两放在不同地方,贴身保管好。”
府中下人的月俸不多,之前为了给方母看病,花去了他们大部分的积蓄。
方晏也才十几岁,外出闯荡少不了银两傍身。母亲留下的嫁妆她绝不会动用,贺竹思自己又只有一小笔私房钱可以贴补方晏。
府中各项首饰都有记录在册,所幸贺竹思现在掌管着中馈,还能悄悄做些手脚,挑了些款式寻常且不起眼的给他。
方晏手上拿着小小的荷包,却觉得它有千钧之重。
“我不能拿。”贺竹思掌家不易,后院里还有几位庶母在虎视眈眈,他哪能不知道她的艰辛之处。
“拿着。”月光下,一身素衣的女孩身形单薄,说出的话却不容置疑,“你就当做是,替我和母亲到江湖上去看看吧。”
她似乎在看着他,又像是借着他在看遥远的彼方。
“走吧,不要回头。”
第23章杀青
又到一年纷纷细雨时,这一日是母亲的忌日,贺竹思带着几位贴身的婢女嬷嬷和一支守卫,到了山顶的安福寺祈福。
祭拜过母亲后,贺竹思的心情还有些沉重。
侍女芰荷有意开解她:“小姐,现在正是竹笋最嫩的时节,我们去后山摘一些回来,晚上让李妈妈炒笋片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