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近初冬,宛城笼在一片肃杀的寒气里,街巷间偶有枯叶被北风卷着,簌簌作响。可蔡府之内,却似有一方温暖的天地,将那凛冽的冬意隔绝在外。
蔡府乃荆州豪族之居,建筑风格尽显汉代的大气与庄重。正堂高大宽敞,粗壮的木柱支撑起高高的屋檐,其上瓦片整齐排列,虽历经岁月,却依旧严实紧密。堂内地面铺着青灰色的方砖,平整光滑,踏上去发出沉闷的声响。
四盏青铜连枝灯错落分布在堂内各处,灯身雕刻着精美的云纹与神兽图案,在灯油的滋养下,灯芯摇曳,将室内照得亮如白昼。精雕的狮钮熏炉置于堂中一角,炉身古朴厚重,炉盖上的狮钮栩栩如生。里面炭火静静燃烧,上等的沉水香散发着清幽的香气,袅袅青烟升腾而起,与窗外隐约传来的寒梅冷香交织在一起,形成一种独特而迷人的氛围。
堂内四壁,并无前朝名画装饰,却挂着几幅汉代流行的帛画,画中或是神话故事里的仙人驾云,或是宫廷宴饮的热闹场景,色彩虽有些许褪色,但笔触间仍透着当年的灵动与鲜活。画旁悬着几柄古朴的剑,剑鞘多为木质,外裹皮革,虽历经岁月,却依旧散发着一种肃杀之气,彰显着这个家族文武兼修的传统。
蔡讽端坐于主位的榻上,此榻为紫檀木所制,榻面宽大,四周雕着精美的卷草纹,线条流畅自然。他身着一袭深紫色云纹锦袍,锦袍上的云纹如行云流水般自然流畅,腰束金丝蹀躞带,带上的金丝在灯光下闪烁着耀眼的光芒。他年过五旬,鬓角已微微染霜,但目光依旧锐利如鹰,仿佛能看穿一切人心。此刻,他手中把玩着一对温润的羊脂玉如意,指尖在玉面上轻轻摩挲,眼神却不时瞟向堂外庑廊下悬挂的铜铃——那是贵客将至的信号。
蔡氏家族乃荆州豪强,历经百年风雨,底蕴深厚。其家族在宛城的宅邸占地广阔,门庭高大,门前两尊石狮威风凛凛,仿佛在守护着家族的荣耀。门生故吏遍布州郡,在荆州政坛有着举足轻重的地位。蔡讽作为蔡氏家族的当代家主,更是老谋深算,深谙政治之道。他此次邀请孙宇前来,自有其深远的考量。
“嗒、嗒、嗒”。沉稳有力的脚步声自远及近,不疾不徐,每一步都仿佛踏在人心上,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威严。蔡讽微微直起身子,下意识地整理了一下衣冠,眼神中透露出一丝期待。
孙宇的身影出现在门口。他今日未着官服,换上了一袭玄色暗云纹锦缎深衣,领口与袖缘以银线绣着简约的流云纹,线条流畅而自然。墨玉冠束发,将他的头发整齐地束起,更显几分英气。腰悬倚天剑,剑鞘上的装饰虽不繁复,却透着一种低调的奢华。整个人仿佛一柄出鞘的利剑,冷峻中透着不容忽视的威严。他仅带赵空一人随行,赵空闭关后气质愈发沉静,宛如一潭深不可测的湖水。腰间太极剑随着步伐轻微晃动,为这份肃杀添了一抹不易察觉的柔和。
“府君公务繁忙,今日拨冗前来,老夫倍感荣幸。”蔡讽起身相迎,笑容热络,脸上的皱纹都仿佛因这笑容而舒展开来。他亲自将孙宇引至上宾之位,动作优雅而得体。四名身着淡青色曲裾的侍女悄无声息地奉上香茗与四色茶点,动作整齐划一,如同经过严格训练的舞者。她们的脚步轻盈,几乎听不到任何声响,显然经过了长时间的训练。
“蔡公相邀,建宇岂敢不来。”孙宇微微欠身还礼,语气平和,却不失距离。他端起越窑青瓷茶盏,指尖感受着瓷器传来的温润,目光快速扫过堂内布局,最后落在那几幅帛画上,“久闻汉代帛画独具韵味,今观堂中这几幅,或仙或俗,皆有妙处,果然名不虚传。”
蔡讽见孙宇主动提及堂中装饰,眼中笑意更深:“府君好眼力。这帛画虽不及后世之名画那般精致,却也承载着我汉代之风韵。”他顺势将话题引向女儿,语气中带着为人父的骄傲,也带着一丝试探,“恰如小女之韵,素好诗书,性喜清静,不慕浮华。”在原着设定里,蔡之韵乃蔡氏嫡女,荆襄有名的才女,才情出众,容貌秀丽。
孙宇放下茶盏,目光平静无波:“之韵小姐乃荆襄有名的才女,建宇亦有所闻。”他并未接续夸赞,语气依旧淡然。在他心中,儿女情长暂且放在一边,眼下更重要的是如何在乱世中站稳脚跟,实现自己的抱负。
蔡讽知孙宇性情,不再迂回,挥手屏退了左右侍从。当最后一名侍女的衣角消失在屏风后,堂内只剩下他与孙宇、赵空三人,气氛顿时更为肃穆。炭火燃烧的细微声响此刻格外清晰,熏香青烟笔直上升,仿佛时间都在这一刻凝固。
“府君,”蔡讽身体微微前倾,神色转为郑重,“如今南阳初定,然北有张曼成窥伺,朝中亦有暗流涌动。我蔡氏扎根荆州百年,根深叶茂,门生故吏遍布州郡。”他停顿片刻,观察着孙宇的反应,见对方依旧面沉如水,便继续道,“若府君不弃,蔡氏愿倾力相助,共保南阳安宁,亦助府君成就更大功业。”在原着剧情中,张曼成乃太平道首领之一,盘踞伏牛山,对南阳虎视眈眈,是孙宇的一大劲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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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深吸一口气,终于道出今日会谈的核心目的:“为表诚意,老夫有意将小女之韵许配府君,结秦晋之好。如此,蔡氏与府君便是一家,自当同心同德,共图大计。”
这番话如同在平静的湖面投下巨石,激起层层涟漪。赵空立于孙宇身后,眼观鼻,鼻观心,仿佛一尊雕塑,唯有在蔡讽提及联姻时,握着剑柄的手指几不可察地收紧了一瞬,指节微微发白。他深知孙宇心性高傲,对这种政治联姻或许会有所抵触。
孙宇沉默着,指尖在光滑的紫檀木案几上轻轻敲击,发出极有规律的叩响。他望向堂外,庭院中一株老梅已结满累累花苞,在冬日稀薄的阳光下透着倔强的生机。他深知蔡讽所言非虚,南阳看似平定,实则内忧外患。与蔡氏联姻,能迅速获得本地最大豪强的全力支持,稳定内部,对抗外部威胁,尤其是可能来自朝廷或其他诸侯的猜忌与压力。这是一条捷径,能省去他无数心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