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清实在不忍心挣开慕容渊的手,太医告知于他,或许慕容渊的身体,已然熬不过这个冬季。
就算举朝上下对父帝寻丹问药,投入道教的事情颇有微词,可或许只有他知晓,慕容渊在位的有生之年,半生都在为大齐王朝辛劳。
他幼年时,父帝每日忙完政务,对他悉心教导。他是慈父,也是个好丈夫。多年来,后位空悬,也只有他这个独子。因而,当晏清终于可以接下慕容渊身上肩上的重担时,他才用余生最后的夕落时光,去做这一生最后想做的一件事。
慕容渊在平遥建了一座仙庙,只有晏清知道为什么。
因为仙庙的旁边,在山顶的那一侧,有一座无名无姓,无字无画的墓碑,墓碑后,是母后的尸骨安息在那。
一陇黄土,一墓凄凉。
慕容渊人生最后的时光,除了求仙问道,遍寻巫蛊古籍,便是替那孤坟,除草,扫墓,擦拭,陪她一同,看四季的平遥山,看漫山梨花树几开几落,看年年岁岁梨花开到荼靡,再满树潇湘,落尽飞花的凄凉孤苦······
······
晏清在床前侍奉了一夜。
天微亮,鱼肚白,暗卫提醒他,得回都城了。大齐的都城,凉京城。
晏清终于将睡熟的他的手放开,盖好寝被,然后小心翼翼亲手替他填好金丝炭,嘱咐手下人照顾好父帝,自己坐上马车离开。
马车驶离的路上,晏清回头而望,平遥山依旧是那座平遥山,满山梨花枯干,远远地离他越来越远。
冬风萧瑟,这里,躺着他生平最爱的两个人。
晏清坐在车里,哼起了幼年时母后哼过的歌谣,他沙哑而哽咽的声音,哼着《小青龙》。
明明是一首欢快至极的歌谣,却是令人伤感到泪流满面,无声哽咽。
或许这是最后一个冬末了。
或许父帝再也不能坐在母后的无字碑墓前,陪她看一看明年初春的梨花漫山了。
梨花年年岁岁花相似,岁岁年年人不同。
晏清心中哑然,他不晓得那个妖道嘴里的那种巫蛊还魂之术有没有用,他也不相信那个牛羊血画的鬼画符可以带父帝去见母后。
可是他实在不忍心,不忍心打碎父帝最后的希翼,父帝这一生,太苦了。年少孤苦受尽欺凌,中年丧妻痛失所爱,孤苦半生,独守空殿。
或许,真的有用呢?
或许,慕容渊最后,真的被那巫蛊之术,带到了母后身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