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到底在那里自控个什么劲儿?刚才午餐,你姑娘不是说了,你们很好!”
雷蒙越想越糊涂,索性用不耐烦的语气,掩住对好友的那份关心。
“她……”
卞闻名欲言又止。他揉揉鼻梁,像是在权衡措辞。
“卞琳她是个女权主义者。”
话说出口,胸口也跟着轻了些。
女儿是个女权主义者。这是一个简单的事实,于她本人,像呼吸一样自然,早已无需宣之于口。
可在卞闻名这里,却是个秘密。
长久以来,他无法与任何人诉说——
女儿的这个身份状态,带给他的,不只是冲击,还有懊悔、踌躇、苦涩……甚至是深深的自我怀疑。
一开始,极力压抑对女儿的爱欲,是基于人性中的良知,基于父亲爱戴女儿的天性。
而在接下来的六年里,他一直默默注视着她。
看着女权的种子在她心里落地、生根、开花,最终成了她骨血的一部分。
种种复杂滋味,他从未说过,也不可能有人能懂。
他多么希望,他只是一名普通的父亲,而不是注定要被女儿唾弃的——父权秩序的缔造者和维护者。
可是,人生没有早知道。
即使早知道,他又能如何呢?
十年前那个多事之秋,他的长子卞超突然发病。
前妻乔安娜的天塌了。
争吵中爆出她的父母是近亲结婚,家族有遗传病史。她有过两个年幼便夭折的哥哥,弟弟则是抱养来的。
震惊之余,在给卞超求医问药之余,卞闻名也没有忘记带卞琳在医院做了基因检测。
医生拿着检测单告诉他,结果不乐观。
他的女儿同样有罹患重疾的风险,就像身上挂着一捆炸药,随时可能引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