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月初十,是汪县令流放的日子。
天气严寒,汪县令赤着双足,衣着单薄,发髻散乱,他脖子戴着长枷,脸上刺配“流放兴州”。
两位官吏穿得厚多了,催着他:“快些,胆敢耽误时辰,我给你好看!”
汪县令低着头,迈着沉重的脚步。
他从一届县丞,在西北贫瘠的土地里,一点点生根发芽,现在也算落叶归根。
忽的,远处传来“嘚嘚”马蹄声,马蹄声越发近了,汪县令勉强抬头,黑马上,是一个身形俊美的青年。
他恍然愣住。
陆挚勒马,下了马后,便给两位官吏各自塞了一两。
两位官吏笑道:“状元客气,你们尽管说话,我们去旁边吃酒。”
陆挚对他们颔首一笑,又看向汪县令。
汪县令形容狼狈,语气却不颓靡,只道:“后生可畏,果然三元及第,可喜。”
陆挚拱手,道:“学生前来道别,是有一疑问。”
这阵子,汪县令早听说,陆状元不止供职翰林院,还充任户部主事。
他叹口气,说:“你可是要问,钱去哪里了?”
当时军兵翻了个底朝天,不信他没有别的钱,他还被拷打了一通。
他道:“那些钱,流进了土里,流进了河里。”
阳河堤防,慈幼堂,迅速发展的船舶工场……
哪一项不用钱?
等朝廷批下来,层层盘剥,他又能得几个钱?
这些,陆挚也猜到了。
他想问的不是这个,而是:“大人若不选秦员外呢?”
可有第二条路?
汪县令想摇头,可枷锁太重。
他说:“与其让水运落到不知何方神圣手中,我宁愿与秦铮合作。”
这样自己好歹能施展手段。
“秦铮擅长投机,就算秦国公倒了,也会有人保秦铮。陆状元,将来你会明白的,若不像我这么做,只有死路一条。”
陆挚淡淡地看着他。
汪县令的政治生涯结束了,他却才开始不久。
他们的观念不同,陆挚不急于反驳,将来的日子,还很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