蔡巧珠忙叫道:“快起来快起来!都是自己人,没缘没故的行什么大礼。”
潘正焕顺势就起来了,笑道:“往常在外头,我爹顾不上的地方,昊官最看顾我了,如今叔叔去了北京,偏偏侄子这段时间忙,疏于拜候两位婶婶了,先告个罪。”
蔡巧珠笑骂了他一句,让他坐。
潘正焕道:“最近我爹让我管药行,昨日刚好有一批药材入库,其中有几味紫苏、桑寄生等,品色上佳,我念着三婶子这边正有喜,便留了心,让药行掌柜挑出来,侄儿今天来也没带什么手信,今儿就把那些东西带了两箩筐来摆外头,回头二何先生若来诊脉,看看用不用得上。”
叶有鱼道:“有心了。”
他们这种大富之家,这等东西只是心意,不算什么,也不值得客气。
叶有鱼入门虽有几年了,但与西关诸豪门的后宅交际,自然不及入门多年的蔡巧珠,不过潘正焕她还是见过的,只是近几年叶有鱼的身份有过巨大的跃变,当年她还是叶家未成年的庶出小姐,潘正焕是潘家高高在上的小屁孩少爷,如今则一个成了婶婶,一个成了侄子,且彼此家势相抗,这身份转换之后婶侄间就还没交谈过,便主要由蔡巧珠与潘正焕聊。
三人闲聊了几句,潘正焕才说:“最近北京那边传来个消息,跟昊官有些关系,不算好事。本想先去梨溶院跟大婶子说,然后再请大婶婶转告三婶婶的。这事我不来提,过个一两日两位婶婶应该也能知道,如今先知道两日,有些日子或能早做准备。”
听话听音,叶有鱼便明白他的意思,说道:“你放心,昊官上北京之前诸事都有跟我交底,便是再大的事情,我也扛得住。”
蔡巧珠犹豫了一下,才道:“你说吧。”手还是握住了蔡巧珠的手。
潘正焕这才说道:“咱们两广的那位前总督朱珪朱老爷回京城了,昊官去拜候了他,或许是被和府的人知道了,第二日昊官便被赶出了广东会馆,吴七他们几个被赶出了京城,不许入城门一步,宜和行在京城的店铺也被封了。”
蔡巧珠虽然吃了一惊,然而只是如此总算还在她承受范围之内——她刚才心里头甚至预备着“最坏打算”的了。
叶有鱼却比蔡巧珠还要冷静,问道:“那如今昊官还在城里头?”
“是。”潘正焕道:“流落街头,无衣无食。我们潘家在京城虽然有人,但也不敢出头帮忙,因为有人盯着…这点,还请两位婶婶恕罪。”
叶有鱼的眼睑垂了垂,说:“若是和中堂动的手脚,潘家的人贸然近前就只能被拖下水,于事无补。”
潘正焕似乎松了一口气——其实是松给两妯娌看的,只是他功力不到,不免让人瞧出两分刻意:“多谢三婶婶谅解。”
蔡巧珠想起吴承鉴在京城里受苦,眼睛就红了:“这…昊官若是无衣无食、流落街头,这可怎么办…”
叶有鱼道:“大嫂你也别太担心,对方既然不是直接杀人,那就是还有所忌或有所求,想来昊官暂时不会有生命危险。他年轻力壮的,受点苦…没,没什么。”
她其实也是心疼的,所以说到后面,语气便有些不稳。
蔡巧珠摇头:“唉,他…他从小锦衣玉食的,现在身边连个伺候的人都没有,这可怎么好。”她是如母长嫂,对吴承鉴的宠溺竟比叶有鱼还多了两分。
“两位婶婶也不用太过担心,”潘正焕道:“如今吴七他们应该是进不得城,但被赶出城的人里头没有铁头军疤,侄儿估摸着,他大概是躲过去,藏在哪里暗中照拂叔叔呢。”
妯娌俩一听果然心头稍放,她们都知道铁头军疤的忠心与能耐,心想若他在城里头,那昊官就不至于彻底无援。
潘正焕又道:“叔叔的为人,机变坚毅,他虽然陷身京师,但多半还是能想办法脱困的。倒是广州这边,过些日子京城的消息传过来,只怕要有人趁机搞些偷鸡摸狗、造谣生事的勾当。我阿爹说了,大面上潘家一定会力保吴家的,就是潘家顾不上的一些地方,两位婶子最好早做点准备。”
他又说了些话,然后才告辞了。蔡巧珠叶有鱼起身相送,吴六送了他出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