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慈问:“你想知道五十年后是什么样吗?”
她并没有等他回答,自顾自说:“我们很少写信,当你想联系一个人的时候,只要有手机就能随时拨打电话。我出行有飞机、地铁、轮船高铁,非常方便。我生活在一个信息和物质爆炸的时代,我有自己的事业、家人、朋友——你以为我想来这儿吗?”
迟来的愤怒和委屈将她淹没,她其实是不该这样的,毕竟穿越给了她第二次生命,但身处另一个时代的不适应,思想上的,生活上的,她其实经常感到孤独。
没有人能知道她的来处,她身处这个时代,却也割裂而游离。
她盯着面前的徐截云,说出这一切时,几乎有种痛快。
真相就是这样,你知道了吧。
徐截云不知道自己该不该相信,但他莫名觉得,这是真的,“所以你——”
闻慈再次打断他,“我知道今年领导人不断出访国外,我还知道,从今年开始,即将改革开放。计划经济的时代就要结束了,接下来,是打开国门,社会主义经济的时代。”
徐截云怔怔看着闻慈。
以徐家和他的位置,他其实知道一点风声——闻慈说得没错。
闻慈看着他的神色,“你相信了?”
徐截云沉默地点头。
闻慈又说:“我不是特务,你不会把我抓起来吧?”
这句的语气有些嘲讽,徐截云从未受过她的这种对待,居然有些不太适应,他微微低头,说:“我不会告诉别人的——对不起。”
“你不需要道歉,”闻慈淡淡地说。
徐截云猛地抬头看向她,曾经柔和调皮的神色被冷凝取代,他想要说什么,但闻慈没有给他这个机会。她的口齿清晰干脆,像是掰碎了无法复原的饼干,“保卫国家安全是你的义务,我完全理解,我的确有很多疑点,你怀疑我也是应该的,但——”
徐截云心中涌现巨大的惊慌,上前一大步捂住她的嘴,“对不起!你能原谅我吗?”
闻慈拉下他的手,继续说:“最开始,我的确是出于个人意愿和你在一起的,那现在,出于我目前的意愿,我不想再和你在一起了。”
出于理智,闻慈应该抓住这个得知她秘密的人,和他结婚、一起生活、利益绑定,保护好自己……但出于情感,哪怕是此时被失望压倒的情感并不理智,闻慈也不想这样。
她忽然觉得很厌倦,她一个人生活难道不好吗?
徐截云握紧她的手,生怕她离开似的,固执地说:“我不愿意。”
闻慈不想再纠结下去,她累了,很想睡觉。
她把自己的手向外抽,徐截云不想松开,她也不管,抿着嘴唇,皱着眉头抵着他的胳膊用力抽手,手掌被磨到通红,哪怕被拉到脱臼也要抽出来似的。
徐截云不停道歉,“对不起对不起,我不会再这样了,真的对不起——”
闻慈到底还是把手抽回来了。
徐截云被遗弃在阴影里,看着她的背影,那只右手垂在腿边,红得像今天那瓶红酒,他很想阻拦,但又不知如何阻拦——这时他才发现,明明他才是年纪更长更成熟的那一方,但以往恋爱的主动权,却从未掌握在他手上。
当她厌弃他时,他毫无办法。
闻慈推开门,光芒打在她侧脸上,刺得她一下子眯起眼。
她扭过头,腮上还残留着酒精未褪的红晕,和以往没什么差别,仿佛下一秒就会笑盈盈跳着扑进他怀里,但语气却客气地像对只见过一面的同事。
“徐同志请离开吧。”
他不肯动,站在阴影里,像生来就长在那里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