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说什么?”
方菊花愣在那儿。
“我说,她!”
敬柔伸开手臂,指着退思的鼻子,“别读了,十八了,成年了。我在你这么大的时候,都生你了,别装大小姐了,打工挣钱去吧,别读了!”
“哐”一记响亮的耳光,扇在敬柔脸上,她“啊”一声,被打歪在餐桌上。
外婆力道之大,常年干粗活的手,有的是力气。
退思看到敬柔转头来,嘴角留下一道蜿蜒的血痕,心惊一刻。
“打我!”
她抹了抹嘴角的血,涂开一片,更狰狞,“怎么,我就活该替她挣钱么,替她累死累活?我也是一个人,一个人啊!我为什么要受这种苦,我不受受这种苦……”她哭喊着,冲到方菊花面前来,口水喷在她脸上。
“因为你好吃懒做又蠢!这家里所有的倒霉事,都是你惹出来的,你看看谁像你这样当妈,谁像你这样当女儿!你走出去看看,谁家像你这样,你做成过一件事儿么,除了会闯祸,你还会干什么!”
退思终于爆发,从小到大的隐忍不发,终于炸开了,“你是一个人么?你是个废物,你当什么人!一个烂人!”
她一吼,把人都吼住了。
但只一秒,她这一席话的尖刀,终于扎进了敬柔心底里,她母狮子一样抓住退思单薄的肩膀,“谁是烂人,我是你妈,你妈!你就是烂人生的,你才是烂透了的烂人。”
退思如今比她高半头,挣扎着,推开她,推得她一个趔趄,“你就是烂人,十几岁就跟人生孩子,一辈子勾三搭四,除了跟男人上床,什么都不会……”
敬柔血红的眼珠,鼻孔出气的声音,一把上前卡住退思的脖子,满脸上变色了,“说谁,你说谁,让你胡说,我掐死你,掐死你!”
退思被勒住瞬间,透不过气,本能后退;方菊花扑上来扯敬柔的手,更惹得敬柔不撒手,咬紧了牙根,要掐死这个女儿……
疯了的人,力气大得难以想象。正是退思退到墙边,退无可退的一刻,丁周推门进来,看见这幕,马上扔了手里的高三辅导书,上前一把卡住闫敬柔脖子,用强壮的男人力量,当胸狠狠推出去,她终于被卸了力,倒退开。
趁闫敬柔脱手,丁周毫不犹豫,一把把大口吸着气的退思拽走,夺门而出。
屋里铺了一地的书,和地上两个各自哭嚎的女人。
退思被丁周拉着,一路咳着,其实是因为在哭,街上怕人看,咳着掩饰,一直到躲进公园的树丛里。
她坐在石头上,两手捂着脸,终于放声嚎啕大哭,他站着不动,等她哭完。
她最后从泪眼婆娑里,看到他手臂上缠着的黑纱,终于停下来,停止了眼泪。
“好了么?”
他问。
“好了。”
她说。
他这时才在她斜对面的石头上坐下,语重心长,“就是这么糟糕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