封温玉将他的举止看在眼中,竟然有一种荒诞的冷静。
像是抽离了肉身,于是,一切变得毫无遁形。
她蓦然想起,前世顾屿时也曾受过伤,但她是事后很久才发现,那时的疤痕已经浅到不仔细看根本发现不了的地步,她气得掉眼泪,顾屿时无措地替她擦着眼泪,然后无奈地说:
“我就是怕你会哭。”
因为怕她担心,所以会瞒着,而他也的确瞒得很好,若非那次贪欢露了馅,或许她从头至尾都不会发现他受过伤。
那时她埋怨顾屿时不够坦诚。
可现在看着沈敬尘,她却生出一股荒谬的想法——如果沈敬尘真的不想让她发现他受了伤,他真的做不到藏好吗?
他分明是那么细致又谨慎的人。
前世最后一幕又浮现在脑海,若非是沈敬尘突然出现在顾府,她根本不会知道沈敬尘受过伤。
沈敬尘一次次受人折辱,于是,她不得不将心神越发放在他身上。
内阁夫人的名头也震慑不到那些作祟的小人。
可是,真的震慑不到吗?那些伤痕,真是被人折辱而来的吗?
在他要转身离去时,封温玉忽然喊住了他:“沈敬尘。”
他像被这个三个字钉在了原处,浑身僵硬,但也未曾转身。
封温玉下了马车,走到沈敬尘跟前,脚步有点焦急,语气也透着一股迷茫和慌乱:
“真是你。”
这一声语气莫名,然后她才蹙起了黛眉,呐声道:“那日,我看见你了。”
沈敬尘沉默了一下,才喊她:
“封姑娘。”
语气拒人千里,低垂着眼睑,不和她对视。
封温玉像是没有看出来,她咬了下唇,才低声道:“我后来有请娘亲去替你赎身,可你不在了。”
沈敬尘听见这话,眸中闪过一抹复杂的情绪,很快,被他掩住,他偏过头说:
“谢过封姑娘好意,我心领了,但是不必了,我现在很好。”
他说他很好,但他的浑身状态和他的话截然相反。
封温玉隐约察觉到他的抵触,她抿了抿唇,问:
“那你现在住在哪里?”
沈敬尘不肯回答,是封温玉故作威胁道:“你不说,我也能查到!”
他被逼得报了一个地址,是城北的一处小巷子,封温玉隐约记得那处人群鱼目混杂,租住的百姓却是不少,因为那处可以说是整个京城房价最便宜的地方。
封温玉得了答案,才肯放他走。
锦书一直跟在她身后,有点担心地问:“姑娘,他既然已经从教坊司那种地方出来了,现在生活也归于平静,咱们要是前去打扰,会不会叫沈公子陷入不便?”
毕竟人和人是不同的,姑娘这般的人物常常出没寻常百姓的家中,很容易引起四周邻居的好奇和纳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