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思齐却微微皱眉,听出豫王话里别有意味,杨忠的官声可不好,不学无术,原先名不见经传,以贵妃堂兄的裙带关系上位,心胸狭隘却又无甚本事。他神色沉稳,夹了一筷子菜过去,劝三叔父吃,放下筷子,这才慢条斯理道:“度支管五穀治粟,我自上任以来,处处谨慎,不敢算有错漏,侥幸得了些赏识。论升官,长安有诸多达官显贵,名门子弟,我远远t?不如,更难以与杨相相比。”
杨忠虽然没争得过裴少良,被压了一头,但如今官至侍中,也称左相。
李承秉见他说话滴水不漏,笑了一声,官场上嘴皮子厉害的多了去了,未必就有真材实料,又随口问了一些事。
不管是先任度支郎中,还是现在的差事,肖思齐都说得头头是道,见解颇深。
不知不觉便聊了许久,李承秉不由刮目相看,问话不知不觉带着几分考校之意,“范阳河东的军资粮杖每年所费几何?”
肖思齐沉吟不语。
肖明川刚才插不上嘴,这时见肖思齐不说话了,想要出来打圆场。
肖思齐却将服侍的仆从屏退,神色一正道:“殿下是自己人,我就毋需隐瞒了,范阳河东所耗军资原比其他地方都要多,便是禁卫也差的远了。所缴赋税却逐年减少,一两年的还说的过去,若是时间长了,必生祸害。”
李承秉原先存着的轻视之心,此时全消了。
日落时分,晚霞如练。
肖明川喝醉了,支撑不住,被人搀扶着将豫王夫妇送到门前就回去了。
李承秉喝了些酒,眼神清明没有半点醉态,踩鞍上马后,回头看向马车。
车帘子高高掀起,肖稚鱼与兄嫂话别,赵葳蕤嘱咐两句照顾身体,便退后两步,让兄妹两说话。肖稚鱼知道兄长有才干,如今有了岳家助力,日后前途无量,便笑嘻嘻和兄长说玩笑话,劝他和嫂子早些生个孩儿。
赵葳蕤也听见了,顿时羞红了脸。
李承秉见他们说的热闹,盯着肖稚鱼的脸瞧了又瞧,同样是笑模样,她与在王府的时候格外不同。
肖思齐对幼妹的调侃一笑置之,最后压低嗓门,以只有两人能听见的声音道:“殿下胸有大志,是能听得进理的,若遇着有什么事,你不妨和殿下直说。”
肖稚鱼知道两人吃酒谈了许久,不知到底聊了什么,兄长竟开始为豫王说话,她敷衍应了一声,又见李承秉调转马头看过来,有催促的意思,便将帘子放下。
等豫王一行走远,肖家人回到堂屋,肖明川喝着仆从送来的解酒汤,见他进来了立刻放下碗问道:“走了?”
肖思齐点头,又道:“叔父身子还好?”
肖明川笑道:“当初应酬时再喝两壶都没事,现在老了,不能与年轻时相比,”顿了顿,他又道,“不过醉了也好,说些胡话别人也不能计较,我还想着万一你说错什么,我卖着老脸也能弥补一二,安贤你是有真本事的,不需要帮衬,也能叫人信服。”
肖思齐却恭敬扶住肖明川,道:“刚才多亏叔父说些旧事,也让殿下心生恻隐。”
肖明川哈哈笑了两声,“全是实话,你们兄妹从前生活不易,只望殿下听进去,对幺娘也多几分宽容。”
…………
回家待了半日,肖稚鱼心情舒畅,回寝屋头一件事就是叫婢女打水洗脸,卸了头上钗环,今日归宁她打扮的隆重,天气炎热,早就有些耐不住了。
李承秉也叫了人来更衣,期间两次眼睛都往她这儿看。
肖稚鱼手里拿着把扇子轻摇,心不在焉,压根没注意到。
换过衣裳,李承秉坐在榻上没有走,肖稚鱼看了看外面的日头,坐到靠阴的窗边,让景春拿了笔墨和纸过来。
李承秉散了会儿酒气,眼角余光一瞥,见肖稚鱼提笔写满一张纸,又让婢女翻了个包裹出来,开口问了句:“这是什么?”
婢女是肖稚鱼从家中带来的,面对豫王胆子还小,不敢回答。
肖稚鱼道:“我给阿姐写的信。”
李承秉自然知道她还有个阿姐,前世以风流名传长安。也不知是不是酒劲仍在,他突然多问了一句:“写些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