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小半刻钟后。
五铢终究没保下那甗汤,他蔫了吧唧地跪坐在旁边,看着旁边苏之仪的眼神充满怨念。
他苦口婆心,“郎君,你听小的一句劝,这事虽然不好往外说,但在我面前没什么可瞒着。外头的方子多了去了,您要是抹不开面,就说是小的身上有毛病,您总不能一直这么下去。您瞧瞧,洞房那一日之后,郡主让您进过房门吗?这夫妻之间,也不能老是睡书房啊!您伺候好了郡主,让她在皇帝面前多说两句,这不比别的交际管用多了……”
苏之仪忍了又忍,还是没忍住额上青筋跳了跳。
他压着气拿着竹简在石桌上敲了两下,“让你办的事办好了?”
五铢一脸“我就知道您要转移话题”的表情瞅着人,到底还是不情不愿地答,“办好了。”顿了顿,又忍不住接上,“石家也是有意思,以为拿了那万老三的家小他就不敢瞎说话了,也不想想,那万老三是个赌棍,赌上头了连自个儿婆娘都能抵出去,这样式儿的畜生真能因为念着爹娘,自己情愿去吃断头饭?”
“好了,”苏之仪瞥了他一眼,让他止声,“没露行迹吧。”
“放心,和栾都侯有仇的人多了去了,他不知道是咱。”
苏之仪颔首,“做得不错。”
五铢颇为得意地挺了挺胸。脯,“郎君也不瞧瞧咱是谁,当年在春涿巷,我可是走街溜巷的一把好手……”
苏之仪难得耐心地听完他一番吹嘘。
这话题就这么过去,一直等到晚间入睡,五铢才一骨碌爬起来,满脸懊恼:怎么真就被郎君牵着鼻子走了?
郎君让他办正事的时候都放心,怎么反倒这种事的时候不信他了?
人不能讳疾忌医啊!!
*
苏之仪倒不是真的被免职在家。他从阳曲回来后,便将那份无名账册默写下来,呈送御前。朝中绝对有人牵扯到这账目之中,但倪延谨慎,这账册上既没有名字也没有用以标记的印章,只能等涉事者自行跳出来行动。
也是因为此,才有了正崇帝处置苏之仪的事。
——放饵等鱼咬钩罢了。
难得偷来几日浮生闲,苏之仪可没什么去交际的兴致。
踌躇了些时日,也确实如五铢所说的,去讨好……不、去邀请岑篱出门。
“秋禊与春日的上巳相仿佛,都是洗濯祓除,只不过前者更多祈福禳灾之意。因礼志中并无定则,故而在长安并不盛行,但鲁地的风俗有此,便有许多家乡在鲁地的人自行组织了禊礼。我父还在世时,常带我去祓禊,但这几年忙于公事,许久都未去了,可巧这几日得闲,令昭可愿同往?”
岑篱也是才知道,苏之仪的祖籍在鲁地。
但这也是苏父时的事了,苏之仪自幼在长安长大,对于乡籍并不熟悉,但若说长安,却更是外乡人了。
虽无相似之处,但岑篱却想起了自己刚刚住进皇宫的那段时日。宫殿富丽、衣食华美,照料的人更是处处精心,唯恐出了差错遭到责罚,可那却并非自己的归处。
苏之仪的归处又在何方呢?
岑篱忍不住抬眼看去。
苏之仪却并未发觉自己有何不妥,只当岑篱这短暂的沉默是沉吟拒绝的意思。
他半垂了睫,掩下了眼底的失望,开口却是语气妥帖地,“是我考虑欠妥了。这几日来回奔波甚是辛劳,正该好好歇歇。”
兴许是第一次这般仔细地看眼前的人,岑篱竟注意到了那转瞬即逝的失落。
她心神一动:“不必了。已经在家歇了几日,也该出去透透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