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是阳曲事发后,家中主人日夜忧惧,终于服毒自尽。他为府中管事,对主家私铸钱币的事也心中有数,怕事情暴露后牵扯自身,这才将毒。药涂抹到玉算筹上,伪装成他人毒杀,借机攀咬。
而与此同时,太常寺那边,原本信誓旦旦是自己借着栾都侯府的名头行事,只不过受廷尉指使才攀咬主家的万老三也突然改口,对着审理官员涕泗横流地,“是我不该啊!是那石家用我老母家小的命威胁我,让我认下这罪来,小人不敢不认!”
再问及为什么这会儿突然改口,他又连连叩首,“栾都侯在京城势大,和他作对的人都没个好下场,连朝廷里的大官都入了狱,小人一介家奴,怎么敢违抗侯爷的命令?”
又道是因为听闻了苏廷尉已经洗清了冤屈,不日便可出狱,这才有个盼头。
他满脸涕泪地,“有了廷尉做主,小人这才敢说实话!”
这万老三实际是个吃喝嫖赌无一不精的恶棍,但却长了一副憨厚老实的样子,又极擅长欺瞒,这会儿哀哀恳求的样子,当真让人心生恻隐。
而他这话不知怎么在外头传开了,整个长安民意沸腾。
在这样的情形下,苏之仪那些肆行枉法的指控不得不被压下,他就这么被从廷尉狱中放出来了。
苏之仪从狱中出来的时候,形容还算齐整。廷尉府毕竟苏之仪任职之所,他出来之前明显清理过一番,还有圣上恩准特意换上了公服,真似刚刚下值了一般。
但岑篱远远的一见,却看出他瘦了很多。
公服穿在身上空荡荡的,走得近了,还能看见微微凹陷的侧颊。
岑篱迎上前去,苏之仪却明显的一愣。
“怎么了?”
“我没想到你会来。”苏之仪说完,顿了顿,像是强行找了个理由解释,“狱中多有秽气,沾染到你身上就不好了。”
岑篱倒是笑了,接话道:“家中备了艾草水,回去可得好好去去晦。”
苏之仪:“……”
家中吗?
好像回到了阳曲山洞中的那一晚,她在阑珊的火把中缓步走来。这一次依旧如此,却是接他回家。
胸腔中蓦地涌出一股暖流,整个人像是被浸到了温水里,连在狱中也没停。下的筹谋算计被抛在了脑后。
起码此时此刻,他脑海里想得只有一件事:回家。
几乎是不由自主地,长袖的遮掩下,他试探地抬手碰了碰岑篱的手指。
岑篱迟疑了下,最终没有躲开。
手指一点点穿过指间的缝隙,十指相扣,两人相携上了马车。
人群中,不知从谁处传来咬碎银牙的声音。
苏之仪被从恍惚中惊醒。
他似有所觉地回了一下头,但目光却只是匆匆从人群拂过,很快就转回了身边的人,动作温柔地扶住了上车的岑篱,“小心些。”
岑篱接着这搀扶,跨步登上马车。
抬手的一瞬间,衣袖向下滑落,露出交叠的一双手。裙摆旋出花一般的波浪,也不知道晃入了谁的眼中。
感受到那如芒在背的目光,苏之仪却微微翘起了唇角。
*
御史中丞私铸的钱币到底流向了何方,这事还得继续追查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