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褚秘书和保镖退出巷外,僻静的巷子里,很快只剩庄希文和曾绍两人。
“怎么找到这里的?”庄希文开门见山。
“医闹之后,公司和老宅的安保都提高到最高等级,”曾绍手指搓泥,怕庄希文生气似的,吞吞吐吐道:“那天您奋不顾身,事后又派人解围,俞家肯定会登门致谢,但俞医生还没出殡,我就猜您也许会亲自过来。”
庄希文眉眼一挑,“仅此而已?”
话挺诚恳,但显然不是庄希文真正想要的。
于是曾绍埋头又道:“…我知道错了,您能不能再给我一次机会?”
“我凭什么要再给你一次机会?”
既然是合同,当然讲求一个你情我愿,庄希文见曾绍打着弯儿,背过身去作势要走。
“别!”曾绍一把拉住庄希文,力道那样大,“就凭我喜欢你!”
喜欢?稀奇啊。
庄希文回眸冷冷审视曾绍,只见他磨蹭半晌才说:“那天实在太过突然,我没做好准备,而且包养——也许你对我只是玩玩的态度,可我想明白了我的态度。你说的对,我没法当那天什么也没发生,这几天我白天吃不下饭,晚上翻来覆去也都是你。我从没有过这种体会,也不知道这算不算喜欢,但不管怎样我都愿意试试,即便只是做你的情人!”
头顶忽阴忽晴,庄希文抬眸与之对视,只见曾绍脸色虽然不怎么好,目光却炯炯,那样赤诚,好像照见彼时年少清澈的自己。
他又有什么错呢?
忽然庄希文咳嗽一声,曾绍一凛,立即贴上他的手。
“这么凉?”曾绍二话不说,给庄希文披上自己的夹克,见人皱眉忙又解释:“这夹克我每天都有清洁,外头风大,上车再脱好不好?”
鬼使神差地,最后庄希文也没拒绝。
回公司的商务车上,曾绍窝在中间,庄希文则在后座,看似闭目养神,实际右手不动声色地去摸夹克口袋的背衬。
庄希文对许应荣说给过曾绍机会,这机会就在背衬里的字条,上面写着如果曾绍想通了就可以来找他。结果字条还在,甚至还在原来的位置。
刚才曾绍口口声声说自己每天都有清洁,那么究竟是他太蠢以致始终没发现,还是为求稳妥,所以偷偷看过又偷偷放了回去?
但销毁字条实在轻而易举,作为间谍,只要他拿出来,要么选择暴露,要么立即销毁。因为前几天包养合同的消息放出去,两边施压,几乎等同于逼曾绍就范。这张字条所寄托的也根本不是对曾绍的期许,而是一句警告:告诫他必须且只能回到庄希文身边。
今天曾绍回来了,而且主动求做庄希文的情人,可他始终没坦白自己的真实身份。这就不得不让庄希文怀疑,这人究竟是来求合作,还是根本别有所图?
庄希文不由皱眉,他头疼地想:总归不是喜欢罢?
车窗封闭,车内弥漫一种脱离尘世的宁静,那天深夜曾绍的话就在庄希文耳边,像一条毒蛇直往他脑子里钻。曾绍受黑森林调派前来搜集机密,却又白白浪费两次绝佳的机会,这也许可以归结为他不想违法,他想活着逃离那吃人的魔窟。
那么这双眼睛又如何解释?倘若不是刚才那道眼神,庄希文明明可以更加肯定的。毕竟谎言可以骗人,眼睛却实在很难伪装,除非他不是愣头青,而是天底下最高明的骗子。
庄希文自小在复杂的环境里摸爬滚打,他善于分辨恶意,但在甄别爱的领域,两人其实半斤八两。
这倒不是庄希文自小没人疼爱,他当然是有的,可惜那是来自已故的庄夫人。绑架案后即便面对遗照,庄希文也再没能想起那双充满爱意的眼睛,究竟是什么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