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见南星说完,银沙错愕地看了鱼妖一眼,她哭着冲南星嚷道:“姑娘,求你手下留情,她叫阿灯,是我……我朋友。”
鱼妖还保持着张开大口的窘态,南星被银沙嘹亮的哭声扰的心烦。打了个响指,那黄符就化作清水失效。
转眼间,鱼妖就变作个和银沙等高的少女,头顶上还戴着一顶布织幞头,缀着几颗贝壳。
她还想使出自己的绝招攻击南星,可长生剑已经搭上了银沙的脖颈,生生将这只鱼妖逼停。
南星用剑背轻搭在银沙颈间,确认不会真得伤到她后,这才娓娓道来。
“《万妖谱》有载:灯笼鱼,昼伏夜游,生于南海永夜深渊,百年成妖,能吐人言。状如鲨而额悬明灯,善为迷者引路,亦可以灯惑目,诱人自杀。”
“你一个凡人和妖怪做朋友,就不怕她某日兽性大发,把你当个点心吞了。”
银沙一直在哭,生长在海边的姑娘,哭声也如浪涛般响亮,震得人耳膜疼:“阿灯与我幼时相识,那时我最爱在沙滩上捡贝壳,不幸被大浪卷走,是阿灯将我驼回岸边,我才得以活到今天。”
“姑娘,不!仙长,我儿时也以为妖怪都杀人不眨眼,其实并非如此。善恶无关种族,是非只在人心。可这个道理,非亲身历经者不能尝。千错万错都是我的错……”
南星庆幸此处偏僻,此刻也无甚行人,否则就靠银沙嚎得这几嗓子,一人一口唾沫就把她淹了。
“好,我给你个选择的机会。”
银沙虽然一知半解,但非常爽快地连连点头,答应下来。
“其一,我杀了她。其二,放了她,但若有朝一日她犯下杀孽,你亦会被同罪论处。”
“她不会伤人的!若真有那一天……”银沙拉着阿灯的手坚定道:“就赔上我的命好了。”
南星的目光在这一人一妖中转了几圈,最终妥协叹气,从怀中掏出个绣着琼花的青色帕子递给银沙,“擦擦吧,我见不得人哭。”
那日桃源深处与沈酣棠促膝长谈后,对方便将那绣着海棠花的手帕送给了南星,说凡间管这叫手帕交。
本着有来有往的原则,南星回渔州的路上也为她挑了个手帕当回礼,绢面上琼花簇簇。
只是眼下情势紧急,她只得先将这方新帕子用了,心下暗忖:回头定要再给沈酣棠寻个更好的。
银沙拉起阿灯的手,向南星不放心地试探道:“仙长,您真的不杀阿灯了?”
南星打趣道:“我怕你到时候哭昏过去,一张帕子不够擦的。她是只天生地养的鱼妖,只要她想,这九州任她遨游,你担心她不如担心自己。”
她指着被藏在竹椅夹缝中的婚书,冲着咬牙不语的银沙说:“朋友之间的秘密,暴露之日便会化为隔阂,至交之间的欺瞒,哪怕出自善意也如同利刃扎心。”
阿灯甩开银沙的手,摆正歪掉的幞头,两腮鼓起气呼呼地问银沙:“你有事情瞒着我?”
南星反客为主,顺势往竹椅上一坐,指尖拨弄着檐下的风铃,叮叮咚咚的声响里等着这场对峙的结果。
只见银沙犹豫良久,最终小声嗫喏:“我即将出嫁,以后不能陪着你了,你回大海去吧,有仙人的人间对妖来说太危险了。”
阿灯歪着脑袋思索片刻,眼睛忽地一亮,脆声道:“出嫁?我知道,就是把毛发剃光,跑到高高的山上干坐着当石头,那你一个人多无聊,我可以变回小鱼躲在碗里陪着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