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想哭,想用灵泽之泪拯救死去的族人。她渴望苍天降下一场暴雨,清洗血淋淋的山河。
但是她哭不出来。她挤不出一滴眼泪,哪怕这颗心已经被泪海包围。
她强迫自己去想最心碎最痛苦的场面,但记忆一片空白,无论怎么回想,也找不出催人泪下的片段。
作为天性悲悯的灵泽族,她在什么时候失去了流泪的能力?自己一点儿也想不起来。
血湖里漂浮着族人尸身,她踏入湖中,试图把残破的躯体一一打捞起来。
她在湖中忙碌许久,快要完工的时候,湖底忽然窜出一大丛茂盛的水草,叶片像铁索一样粗,疯狂缠绕住剩下的几具尸身,很快就把肉身绞碎了。
水草疯长,朝她袭来。她执剑抵抗,斩断茎叶,草液飞溅,洒向湖面,反而有更多水草窜出来。
混乱之中,她腰间的储物袋掉进湖中,保命的灵珠也不知所踪。
奚华改变策略,一边防备一边撤退,想尽快上岸避险。
后退途中,后背重重撞上某物,她下意识以为是另一丛水草,拼尽全力一剑刺向身后,手却被紧紧握住。
她极力挣脱,只听到一声:“是我。”
同一时间,凛然剑气绕过她身侧荡平湖面,疯长的水草被割成碎片灰飞烟灭了。
汹涌的浪潮平复下来,身后那人才又说:“别害怕,是我。”
奚华想转身看他,动了一下发现他正从身后抱着她。腰被他手臂揽住,以至于她不好活动。
她拍了拍腰间的手臂,但他只松开一点点。她就着这一点空隙转身,望着他的脸看了半晌,才迟疑地开口:“宁师兄?”
宁昉单手取走她手中的剑,揉了揉他刚才用力握住的她的手背:“痛不痛?”
“你真是宁师兄?”奚华还很恍惚,盯着他的眼睛细看,从他的眼瞳里看到自己一副狼狈模样,头发乱糟糟的,脸上沾了血迹,衣上更是血迹斑斑。
宁昉开始查看她伤势如何,碰到她血淋淋的衣物,手都在颤抖。
奚华避开:“我没事,这些血不是我的,是不小心沾上的。”
见他不信,她擦掉脸颊上快要干涸的血迹,又挽起一截衣袖,脸上身上果然都没有伤口。
宁昉反应过来,幻境中激烈的斗争都是虚像,用来迷惑心智,让人沉沦其中,并不会真的伤人。
是他太在意,担心过了头,现在终于冷静下来,心中反而有些恼意,克制着恼意问她:“幻境试炼,你为何迟迟不回去,打算在这里待多久?”
“我……”奚华犹豫,她的身世是个秘密,没人知道她是唯一幸存的灵泽族,但师兄既然见到了她的幻境,必定已知晓一二,隐瞒已不起作用。
“我想用眼泪净化映寒仙洲,但不知为什么,我哭不出来。”她如实说了,脸上一副欲哭无泪的表情。
宁昉眸色暗了一下,似是想到什么,很快撇去凝重神色,轻声安慰她:“不要勉强自己,献出灵泽之泪可以是你的心意,但不是你的责任。”
他一边说,一边施法修改了幻境,抹掉了所有惨烈的景象,让映寒仙洲回到了繁花似锦、仙雾缭绕的状态。
“变回来了,师妹愿意离开幻境了吗?”
奚华很惊讶,师兄造出来的仙洲,比她想象中还要美好得多。她先前的绝望和痛苦,被眼前景色都治愈了。
但她又想起另一件事:“丁长老说幻境里所闻所见都是假的。既然仙洲是假的,那么宁师兄可能也是假的。这是我的幻境,你怎么会来呢?”
宁昉简直想苦笑:“因为你消失了很长时间,我担心你,才会找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