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师为什么来找我?”奚华之前没问,现在来补,过了好一会儿没等到他解释,她干脆自作主张,“既然天师回答不上来,那就抱抱我吧。”
她没给他说不的机会,直接牵着他双臂放到自己腰后。刚刚放好,那双手臂还没用力,灵鹤突然从角落里飞过来,落在它主人手上,使劲扑腾翅膀,显然是故意阻拦。
奚华偏不信邪,灵鹤扇起阵阵凉风,翅膀又拍得她后背很不舒服。她反而抱他更紧,上半身朝他倚过去,试图躲开身后那只没有眼力见的捣蛋鬼。
她忽然问起一件事:“天师,灵鹤吃掉了什么梦,其他人能看到吗?”
宁天微:“不能。”
奚华暗中松了一口气,还待确认:“你也不能吗?”
“我也不能。”宁天微掸了掸手指,示意灵鹤消停一点,但它不听,非要闹腾。
他继续说:“梦是很私人的东西,就算被灵鹤吃掉,旁人也无权窥探。除非……”
“除非什么?”她想杜绝任何一种可能。
“那个人身死魂消,灵鹤才可能把他的梦吐露出来。”
“这样啊。”奚华声音闷闷的,“如果有一天我死了,天师不要看我的梦。”
这一刹,灵鹤忽然消停了。它被宁天微握在手中变成了的鹤簪,不能再自由动弹。宁天微断言:“公主不会死的。”
奚华明显感觉到背后的拥抱变紧了一些,她知道她正在一步步达成目标,这反而让她更伤感。她努力将突兀的话题变得平常:“人皆有一死,这是迟早的事。天师答应我,不要看我的梦,好吗?”
他没有顺着她,只是说:“公主只要活着,我就看不到你的梦。”
“天师不肯答应,那这鹤簪我不要了。”她的梦太隐秘,不可以剖白于人前。
宁天微始终没松口,沉默地把鹤簪塞进她手中——
新春伊始,气温回升。旧年的积雪早已融化,新岁未再降雪,连一场雨也没有。
起初,人们对暖洋洋的天气津津乐道,觉得这一年日子比往常好过。到了春耕时节,老天爷迟迟不降一滴雨,百姓担忧起来。
入夏之后,烈日日日曝晒,气温持续攀升,南弋遭遇有史以来最严重的干旱。这些年粮食收成本就越来越差,年年闹饥荒,这一年更甚以往,西北灾情最重。加上边境交战不断,粮草极度缺乏,当地暴乱频发,流民逃窜,饿殍遍野。
旱灾有目共睹,乱局之下,搅灭异瞳之祸的呼声空前高涨。一连数月,天师异常忙碌,数次祈雨均不见成效,皇都之中又时常有各路妖邪趁机作乱。除捉妖之外,他还要为追查异瞳终日奔波,没有哪一日能闲下来。
这段时间,奚华很少见到天师。不见也好,每当时局动荡不安,总有奸佞之人用极端手段博取圣心,把无辜百姓当做异瞳少女处死。哪怕同为百姓,饥荒闹到食不果腹的地步,也有豪强把弱小冠以“异瞳”的罪名,将“罪人”杀了以求平安,其实是为分而食之。
奚华负疚难安,接连数日被噩梦纠缠。有许多次,她宁可自己不再醒来,但每到梦的结尾,无数冤魂厉鬼质问她:“这就想死吗?哪有这么简单?”
八月中旬某个深夜,她意外做了个温情的梦,最后一刻,却有个声音冷冷宣布:“不是想要赎罪吗?快了,你已经没剩多少时间。”
奚华从梦中惊醒,发现雪山依旧趴在她肩头,紫茶坐在床边拉着她的手,手心里全是汗。
“公主怎么了?”紫茶捏了捏她的手,眼睛里满是担忧。
奚华另一只手里还握着鹤簪,鹤簪上也满是汗。她破例问紫茶:“天师最近在忙什么?他是不是很久没来了?”
紫茶一直帮小公主关注着天师的动态,终于听到小公主问起来,她立刻禀报:“听说天师要去西北赈灾,安抚民情。”
奚华望了一眼窗外天色,夜空中明月高悬,明日必定又是烈日炎炎。“宁宅在何处?小茶能不能带我去一趟?”
紫茶犹豫:“可是公主,现在很晚了……”
奚华不顾她劝说,起身穿好外衣,安排紫茶马上就出发。
紫茶拗不过小公主,且她本就有意撮合,经不起小公主安排,帮她整理了衣着,就同意带她去找天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