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偏偏是昨夜?是不是因为她对天师做了那种事,所以他一刻都忍不了,所以连夜把她推给别人,着急送她去异国他乡。
她默默看着他的脸,那张从前她一寸一寸抚过的脸,被她的眼泪沾染过的脸,此刻变得陌生了。再看他薄唇上刺目的吻痕,像一朵有毒的花,在鄙夷地诘问她:“你怎么敢做这种事呢?”
是了,在他面前她就像个笑话,还是个不知天高地厚、自以为是的笑话。
一层水雾浮上眼眶,笼罩着奚华一金一蓝的瞳仁。她目光停驻之处,天师那张凛若霜雪的脸,慢慢变得陌生,越来越模糊。
她庆幸自己还戴着面纱,在这片巴掌大的阴影之下,她尚能勉强忍住细微的啜泣,忍住翻涌的泪滴。
她再也不想靠近他,再也不会对他抱有依赖和牵挂。
相反,她有点害怕他了。
第39章第三十九眼
和亲公主一经确定,便进入备婚流程。婚期定在次年初春,过了年末隆冬,南弋珑安公主再动身前往西陵。
月蘅殿绝大多数宫人都被派去收拾新的公主府,奚华不愿意搬过去,依然留在冷清萧条的旧居。
近来皇都日日阴雨不断,许是上次祈雨效果太好,这场雨连绵至今,完全没有停歇的意思。
自那日在御荷苑面圣之后,奚华没再见到宁天微。不见也好,她不知道还能如何与他相处。
有时她甚至会想,天师已经得知她是异瞳,当时留她一命已是疏漏大意。有朝一日等他清醒过来,保不齐会对她痛下杀手。
她只希望那一日不要太早,再不济,不要早于南弋爆发疫病的那一天。
若他无法放任她活到那一天,她就告诉他自己的打算,即便再无情谊可言,也请他宽限些许时间。届时根本用不着他动手,她会自行了却此生。
眼下还未到迫不得已的局面,躲着他已是最好的选择。
紫茶不知道小公主心里的打算,只以为她终日忧心和亲的事,这一日午后又劝她:“不如我带公主远走高飞吧,我们去找映寒仙洲好吗?”
奚华摇头拒绝,她决计不可能离开此地。
“为什么不走?”紫茶不甘心,还努力说服她,“公主是舍不得天师吗?他这么薄情你还不走,该不会是真的爱上他了?”
“怎么会?我靠近他,对他好,假装喜欢他,不过是利用他罢了。”这些话说了太多次,奚华说起来不带一丁点儿犹豫,也没有一丝破绽。
但紫茶这次不信:“骗人,如果不爱他,为什么要亲他?”
奚华淡然解释:“权宜之计,我向天师坦白了异瞳身世,怕他杀我,所以演了一出戏,假装对他用情至深。”
紫茶闻此目瞪口呆:“公主你不要命了?”
“与其遮遮掩掩被他看穿,不如主动坦白卖个人情,祈雨那夜是第十日最后期限,我承认自己是异瞳,是为让他产生一种错觉,以为我爱他胜过爱自己,以为我不忍看他献祭。”奚华也没想到,自己能解释得有理有据。
紫茶依然半信半疑:“真的吗?这未免太冒险了。”
奚华摸摸她的脑袋,笑着安慰她:“虽然铤而走险,但我赌赢了,天师没有杀掉异瞳,不是吗?”
紫茶也看不懂小公主和天师到底是什么情况,只觉得小公主心狠起来手段也很高明。天师居然真的放过了异瞳少女,以后他真的会做异瞳少女的裙下之臣吗?
她猜不到结局,暂且停止追问。
雪山懒懒地趴在小公主腿上,这时候抬头蹭她手心,“喵呜喵呜”叫了几声,像是在反驳她这套说辞,一声一声问她,心里真是这样想的吗?口口声声说这么多,不是骗人的吗?
之后不久,李福德又来了,身侧随行的宫女双手托着一大只金锦盒。他说:“这是西陵王子亲自为珑安公主挑选的嫁衣,请公主收捡妥当。”
事到如今,推拒无用,奚华吩咐紫茶接过来。紫茶把它随意搁到一旁,连金锦盒也没有打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