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珍羽瞧她嘴上都起皮了,用手肘怼了怼她,问道:“喝不喝水?”
罗颂舔了舔唇,才“嗯”一声,但声音有些无力,像是方才与医生的交谈已经耗尽了她所有能量一般。
秦珍羽敛下眼,再抬头时又是欢欢笑笑的表情,“那等我一下。”
她转身的瞬间,脸上快乐的伪色便再挂不住了,一低眉,只觉得有什么东西要从眼眶里溢出来。
背对着罗颂,站在直饮水机旁,秦珍羽一手握一纸杯,深呼吸数回,稍稍平定心绪后才转身。
不远处的罗颂仍站在原地,只是阖着眼,仿佛累极了,又好像只是厌倦了周遭的一切。
趁人不觉,秦珍羽的目光肆无忌惮地在对方身上流连。
她望着罗颂,从上到下、从头到脚一点点地细细打量,像深望一位久未见面的朋友,又像是审视一位初见的生人。
秦珍羽发现,自己竟无法将眼前的罗颂和那个童年时候的玩伴重叠在一起。
此时的她,裹着一身疲色,像一根直条*条的枯竹,看着笔直硬挺,但只消稍稍施加些压力,就会在一声脆响后断成两截。
可罗颂该是抖擞强韧的,会迎着阳光与清风摇曳不息。
但事实上,秦珍羽甚至不知道她身上的肆意张扬与意气风发,都是何时被锉磨殆尽的。
秦珍羽有些恍惚地想,眼前这个人真的是罗颂吗,如果是的话,那又是谁将她变成了这副模样。
可耳边不息不止的嘈切声中,却没有一道能告诉她答案。
她们走出诊所时,天已大黑。
街上年味甚浓,商户在店铺门头贴上红纸挂满灯笼。
港人走路一贯是行色匆匆的,但这不影响节日氛围的弥漫,因为大家脸上的笑意做不得假。
不长不短一条街上,唯有两人,步履缓慢,个子高些的女孩怔然无神,稍矮些的那个悲恸隐现。
世事无常,悲喜不通。
罗颂确诊抑郁症的这天,是农历十二月二十四日,是钉螺案子结束后的第三个月,离过年还有七天。
而这一年,是杨梦一离开的第六年。
第214章罗颂篇
出口岸后,两人上了辆在路边等待接客的计程车,秦珍羽先罗颂一步,朝司机报出了老小区的名字。
罗颂偏头觑她一眼,秦珍羽理直气壮地回望。
她没打算征求罗颂的意见,她今天就是要黏着她进家门的,她还有问题没得到答案。
但罗颂还是一样反应平平,只两秒后就收回了视线,脑袋倚着窗,闭眼假寐。
“你是不是一早就知道了!”
一进屋,门一阖,秦珍羽鞋还没换好,话已经问出了口,只是那语气听起来,倒像是带着答案来的。
“有猜测。”罗颂头也不回,只趿着拖鞋往沙发走,松了力气的脊背看着有些佝偻。
秦珍羽气急,脸在几秒内涨得通红,“那你怎么能这么不当回事!”
罗颂终于如愿窝到沙发上,全然卸了力,整个人往后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