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给妈妈发了条自己出门的消息后,她才拿上车钥匙往医院去。
这个下午,宋文丽在病房外守着,不玩手机,也没有困意,大多时候只是盯着来往的人影发呆。
约莫三点,CCU的门突然开了一次,四周正在聊天说笑的家属们神色一下就变了,愿还算轻松的氛围只一瞬间便被冻住了。
他们不约而同猛然转头,盯着从里头走出来的医生,眼神里都是紧张与恐惧,还有好几个人噌一下站了起来。
宋文丽不明就里,却也隐隐明白当那扇紧阖着的米黄色铁门倏然大开并不是一件好事。
她不由自主跟着慌张起来。
医生眉头皱起,只有一双眼睛露在外边,正四处扫视,被口罩遮住的嘴唇张张合合喊了一个人名,问说他的家属在不在。
人群中陡然爆发出一声凄厉的悲鸣,跌跌撞撞跑出一个中年男人。
待医生和那位家属都消失在视线中后好一会,周围劫后余生的人们仍旧没怎么说话,像是仍被困在恐惧的冗余中,唯恐一张口就要招致不幸。
但宋文丽觉得自己的喉咙气管都被那声被哀鸣攥住了,双目放空,失了神识一样陷在失去丈夫的恐怖想象中,身上冷津津一片。
少顷,一个上了年纪的女人拍了拍她的肩膀,将她从幻想的泥沼中拽了出来。
是昨天和罗颂说过话的那位人心大姐。
她先自报家门,说自己姓朱。
宋文丽回过神来后,也很快礼貌地笑笑,但眼神中写着疑惑,并不明白她突然的搭话是为了什么。
“你是小罗的妈妈吧?”朱大姐的声音很洪亮,就像她自来熟的性格一样热闹,“我看你坐她椅子这,你俩长得还真像。”
“呃嗯,是啊。”宋文丽下意识点头。
“怎么不搞张能摊平的折叠床来咧,这个躺一晚多难受啊。”朱大姐面带嫌弃,“昨晚我好几次起夜,都看到你家娃儿没睡咧,翻来覆去的。”
“是哦。”宋文丽没什么感情地接着话头,没有展开来说的意思。
她的漠然被朱大姐误解为心不在焉。
她也没生气,有家人在里头,可不得这样吗,她自己也是从这个阶段过来的,能理解。
又絮叨了几句,朱大姐瞧面前的人讷讷无言的样子,便慢慢止住了话,结束了聊天,又找其他人说话去了。
罗颂来了后,宋文丽依旧保持缄默,只拿上自己的包就走了。
一句“我送你回去吧”噎在嘴里,罗颂望着妈妈快步离开的背影,心下叹息。
罗颂算得很准,宋文丽到家的时候,正好和送外卖的小哥撞到了一块。
袋子上是她一直很喜欢的那家烧腊店的logo,闻着味道像她最喜欢的烧鹅饭,但宋文丽的内心毫无波澜。
她觉得自己的母爱像被一把大锤捶碎了。
母亲的本能存留在碎片中,但大概要花很长很长时间才能将它们拼成原来的模样,至少现在,她无法自控地对与罗颂有关的一切感到厌恶与愤怒。
罗志远这回在CCU中呆了三天,周二的时候才转到普通病房里,住的双人间。
但跟上次不一样,另一张床早就住了人,好在医生说只再住个几天,观察观察没什么大碍就能出院了,但他也严肃地千叮万嘱道绝对不能再刺激病人了,一定要保持心情平和,作息规律。
周二晚上,依旧是罗颂做的陪护。
罗志远已经好多了,精神不似第一日那样萎靡,而尴尬的氛围也随着他的恢复卷土重来,父女俩同样没有怎么交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