桌上摆着一套紫砂茶具,隋朱只给自己倒茶。
“请动副会长,只是想再见一见你。”隋朱和颜悦色。“警察厅让他招认的一些话很有趣,像狗叫,我是一个字不信的。”
隋和光没碰那杯茶:“那你还想问什么?”
隋朱嘴角一弯:“问你下一步怎么解决我。”
隋和光说:“不需要问,你现在去看報紙就好。”
隋朱就真的让人去买報纸,包括北平所有主流報社今天新出的报道。
“这一份来自光大民报,写‘军情处长专横独裁、藐视民主、悖逆总统’,”隋朱翻到下一家报社,“新晨报写,处长杀人如麻,早有恶名……酷吏当道、颇有前朝遗风。”
隋朱点了点头,拿出另一份资料——各家报社记者、经理、赞助方和股东的名单。里邊没有隋和光的名字。
隋朱研究一会儿,从圈出名单上重复出现的名字,又让职员去查这些人的关係网。
他做这些的时候没有避开隋和光。
关係调查完,隋朱点了点《新晨报》:“你是他们背后的东家?”
隋和光有资助报社的习惯,尤其喜欢给写政治文章的记者送錢。
这也是为什么北平被攻克的时候,隋和光“众望所归”做了财政司临时司长,李崇的兵是一方面原因,舆论支持是另一方面。
隋朱擅长暗杀和阴谋,隋和光不跟他在这方面斗。
南北刚刚打完,金陵政府现在最需要的是什么?要稳定,要民心。民主的高帽子已经戴上,反民主的人帽子就得被摘下来。
军情处处长很重要,但处长何必是隋朱呢?
拖到金陵政府放弃隋朱,隋和光手上的李家军队就能名正言顺动手。
隋和光使的是阳谋,他并没有污蔑什么,只是把隋朱做的事摆出来,传出去。军情处在证据不足的情况下抓人,正好应证了报道。
隋朱也不由得感叹:“隋会长,真是好聪明、好光风霁月……”
第一夜,隋朱没让隋和光合眼。
房间里飘着的冷松香越来越浓,类似薄荷,却比薄荷更刺鼻。天花板有不间断的嗡鸣,灯忽明忽暗,门外脚步杂乱,每当隋和光快睡着,尖锐的金属刮擦声就会把他刺醒。
捱到第二天,隋和光眼中多出几道血丝。
审讯室没有日光和钟表,知道是第二天,是因为隋和光进来之后就在数心跳,粗略算着时间。
隋朱推门进来,端着一杯黑咖啡,自顧自地坐在对面翻看文件。过了许久,他放下钢笔,像忽然想起什么似的抬眼。
“以前在西院,我想把眼睛治好,学写字,你给我找了老師,但没有找医生。”隋朱笑了笑,回忆着。“我说老師看不起我是个半瞎,你就亲自给我当老师,教我写名字,教了十二遍……但还是没给我找医生。”
“为什么呢?”
隋和光数错了一拍心跳。
“因为你需要我……”隋朱一顿,“需要你。”
隋和光不说话,隋朱反倒更高兴了一点,继续低头批阅,又过了大约半小时,他叫人送来两份简餐,把其中一盘推到隋和光面前,还解开了镣铐:“吃一点,你臉色不好。”
隋和光不为难自己,一口一口细细咀嚼。
隋朱不是想让隋和光招认什么,他只是要折磨隋和光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