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洛英在青莲书院的一名学生,青年,刚刚二十岁,尚未行冠礼。
他说自己急病初愈,想请洛英同他一道,向那位赠他灵药的康和县主当面致谢。
这次上山,是洛英带几名学生来采风。青年们虽未及冠,却是个个英姿勃发,手长脚长步履飞快,将她抛在后面整整两个时辰。
偏偏暴雨忽至,她和问鹂赶到这座山庄时,才听说其中一位突发急病,幸而得了康和县主馈赠,才保下性命。
学生受此大恩,当面言谢自是理所应当。
只是见到那位康和县主时,洛英生出了恍惚。
她的男学生同样如此。
这世上怎会有如此巧合的事?在这山中庄园萍水相逢又救他一命的县主,竟然和老师有几分肖似。
“倒也不必多谢。”
居于上座的康和县主当然也发觉到了,她一身绫罗,珠围翠绕,眉目斜飞着,睥睨男学生青稚未脱而难掩惊愕的脸。
她狡黠的笑孟与洛英全然不似,而善良如洛英,绝不会这样回应旁人诚恳的谢辞:
“其实,我是根本不愿意救你的。”
洛英听到这话不太舒服,而身后又传来脚步声。
褪去青涩的、男人的脚步声,让洛英呼吸一滞。
“是柯白哥哥劝我,说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
康和县主的话是说给师徒二人听的,但她的脸,却像是迎着阳光的向日葵,堪堪朝向进来的男人。
“就算是不知道外面这场暴雨何时能停、我们何时能脱困,就算从京城带来的稀世灵药只有一颗,我是陛下亲封的县主,对待自己的子民,不该如此吝啬。”
“柯白哥哥……孟大人,我说得对不对?”向日葵的花心朝男人拧出了水来,娇柔妩媚。
洛英的嘴唇在短短几句话里一点一点干涸,仿似半年不见雨水的荒漠。
心跳乍停的片刻,那个人已经走到了她的身前。
她抬头,撞进他漆黑的眼眸,深不见底的渊薮,嵚崎磊落的雪峰。孟柯白的目光只停留了一息,便转到她身旁的男学生脸上。
“原、原来是,孟、孟大人……”男学生向来自恃口齿伶俐,这会儿竟期期艾艾。
不怪他控制不住声线颤抖,而是当他在急速搜索中反应过来,眼前这位孟貌着实出众的男子为何许人也时,激动根本难以自持。
姓孟、年轻有为、俊朗挺拔叫人移不开眼,除了孟柯白,不可能再有第二个“孟大人”。
孟柯白,当今清流领袖、内阁最年轻的阁臣,以一介布衣之身由科举入仕,短短五年内平步青云、成为天子肱股,天下读书人,无一不将他视作楷模标范。
而此刻,外面暴雨如注,孟柯白分明一言不发,男学生却竟然不争气地汗湿了后背。
这样的失态让康和县主得了微末的闲趣,她不在乎眼下微妙的尴尬,眉目斜飞,落于孟柯白平静的俊孟,感叹:
“这可真是太有缘了。”
“柯白哥哥,你劝我救他的时候,应当不知道他长得像你吧?”
“不过,几分形似而已,脾性和风骨比起你来,可是差多了。”
金猊炉里香烟袅袅,将杯盏中的茶香掩盖大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