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昭也不打算在这里,同昔日的未婚夫讨论自己过得有多幸福。回怼完毕,她转移话锋:“还有,魔族使臣的住所不都被安排在二清天了吗,业尊怎么半夜三更会出现在父神的寝宫附近?”
兰祁哂道:“下回,丹曛的叮嘱别只听半截——焚业海的使臣是在二清天不错,可神帝独留孤住在扶摇殿,宴会饮了太多仙酒,神志越发清醒,横竖睡不着,孤便出来转转疏散酒意。”
扶摇殿九昭知晓。
那里一般会用来赐居给有事留在三清天,不方便回去的重要客人。
但它神帝寝宫的东南方,且相隔距离甚远。
除非有其他目的,否则疏散酒意没道理会来到这附近。
不解既在心中发生,九昭顿时目露警觉。
兰祁慢慢走近两步,对着她紧绷的面容俯下身躯:“怎么,怕孤对你的父神图谋不轨?”
他素知九昭并行,一语中的。
却语调未变,神容亦未变地反问:“莫道戍卫三清天的军兵数量几何,光是这寝宫附近,便有数十位法力高强的仙官守护——我焚业海的使臣皆在二清天,孤独身一人,又能做些什么?”
九昭的警惕不减分毫,月夜下随着兰祁动作扩张的瞳孔像极了迎敌的猫:“你既选择与妖魔为伍,我又岂知你暗里藏了多少花招?何况,这几千年以来,你倒是功力渐涨,竟能重伤扶胥。”
“都是合离两百年的前夫了,你还如此关心,也不怕祝晏仙君误会。”
从两族相争,别怀用心的大事,下降到阴阳旧爱,鸡毛蒜皮,只需要一瞬。
九昭一时没跟上兰祁弹指转变的思路,又听见他直起身来,抱着双臂,兀自笑了声:“也对,孤忘了九昭殿下一向如此,胸怀广阔,一颗博爱之心能容纳世间万千。”
若非见识过兰祁的真面目,明白他究竟有多厌恶自己。
九昭差点以为他句句带刺的指摘,是在争风吃醋。
……呸!
什么争风吃醋。
说起这个词,一阵不适的恶寒就在身体蔓延开来。
九昭在心中恶狠狠地连呸几声,将兰祁翻来覆去骂了个痛快。
方才轻抬荷面,端起庄重疏离的神姬架子,半是客气,半怀警告地提醒道:“什么博爱,什么广阔,业尊的话,本殿倒是听不懂了。不过散完酒气业尊还是早点回去吧,免得这夜深露重黑灯瞎火的,被守卫的仙官们误认成刺客扣押起来——那对三清天和焚业海的邦交也是无益的。”
她这话明显就是下逐客令了。
就差直接对着兰祁说“话不投机半句多,看见你就心烦”。
可被警告的一方,却是半点自知之明也无。
他如渊停的高山般立在九昭身前,不错眼地注视着她。
过去作为沉默的跟班,兰祁身量虽高,却总有种说不出的少年单薄。此刻再看,纵使九昭不愿承认,那过于明显的身高体型差距,总叫她有种弱小猎物碰上巨大猛兽的不适感。
不适感在兰祁直勾勾的眸光中越发明晰。
就在九昭的凤凰毛一根一根竖起,将要维持不住高冷神姬的伪装时,他眼波微荡,转而继续说起牛头不对马嘴的话:“扶胥被孤重伤,又何止这次,原来你真是什么都不知晓。”
说完,他抛下满头问号的九昭利落走了。
没半点留恋,也不曾遗下一道眼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