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裴淮瑾这样子,他是存心想把自己折腾死。
宫里的杖刑,一般以三十杖为极刑,对于有些年老体弱的大臣来说,便是十余杖就能要了性命。
而裴淮瑾这五十杖,也就只有当年前朝叛逆一事时,为了杀鸡儆猴,先帝爷这般处置过一个乱臣贼子。
当时打到四十八杖时,那人晕了过去,虽说最后扛着打完了五十杖,但回去后没两天,那人就因伤势过重不治身亡了。
是以到了裴淮瑾这次行刑的时候,到了三十六杖时,行刑的侍卫明显有些不敢下手了。
就连围观的人群中,也开始有了求情的声音,毕竟从前裴大人为官清正,端方持重众人都是有目共睹。
那行刑的侍卫放下庭杖,犹豫地看向王英。
王英也急,不断跺脚往宫里的方向看,就盼着能突然再出来一道圣旨放人,否则这剩余的十几棍下去,不得活活将人打死在宫门外。
那可是裴少卿啊……
京中年轻一辈世家子弟中的佼佼者和表率,谁都担不起这个责任。
倒是裴淮瑾自己,深吸了两口气,用孱弱却坚定地语气一字一顿对王英道:
“还请王公公莫要留情,剩余十四棍,该怎么打便怎么打……”
王英瞧他那样子,头皮都跟着麻了,心下犹豫了许久,一狠心,挥了挥手:
“继续!”
“住手!”
王英话音刚落,忽然身后一道女声喝止了侍卫的动作。
人群分出一条缝,只见长公主穿着面圣的官服,昂着头高傲地穿过神色各异的人群,跪在了裴淮瑾的身边,语调铿锵:
“罪妇常乐叩请陛下圣安,罪妇对犬子犯有管教不严之罪,恳请陛下责罚,罪妇愿替犬子担下这剩余的十四杖,求……陛下成全!”
说着,她将头重重叩在了宫门口的青石板地上。
头上的步摇朱钗在阒静无声的空地上发出叮咚脆响,像是砸在在场每一个人的心上。
裴淮瑾脸色苍白,唇角溢着鲜红的血,原本冷白的眼尾倏地晕开一抹红。
他咬了咬牙,竭力抬头往侧面看去,沉了一夜的眼底划过一抹波澜。
他的视线在长公主身上停了一瞬,看向王英,虚弱道:
“十四杖而已,公公命他们行完吧,长公主千金之体若是行刑恐辱没了皇家尊严。”
“裴淮瑾你闭嘴!”
长公主抬起头,眼眶通红地瞪着他,“九年前我失去了一个儿子,如今你要让我失去第二个儿子么?”
“娘可有想过你若是有事,季礼怎么办?”
裴季礼的名字一出,长公主的神情果然犹豫了。
裴淮瑾自嘲般扯了扯唇角,低声吩咐:
“楚鸿,将夫人带走,娘——”
裴淮瑾无奈,“我死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