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淮瑾视线从他二人身上扫过,淡淡道了声“辛苦”,便径直走入了里间自己的官廨。
张寺丞和那小吏等了半天,见再没动静,两人才直起身,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小吏悄悄凑过去,一脸八卦:
“方才裴大人路过时,大人可闻到他身上的酒味了?”
这一大早的,自来不怎么好饮酒的裴大人居然一身酒气的来了官署,这……莫不是从来不近美色的裴大人昨夜宿在了哪条花街柳巷?
小吏越想越兴奋,觉得自己发现了什么了不得的大事,心里暗道这一次值班值了。
正美滋滋地想着明日如何跟同僚分享,后脑勺便挨了一个大耳瓜子,张寺丞骂骂咧咧道:
“你不要命了?连裴大人的私事你都敢议论?赶紧回去到门口守着去!”
裴淮瑾进到自己的官廨后,便将苏安打发去了外间。
他在书案前坐了会儿,仰头靠在太师椅上散了散酒气,而后从案上拿起一本劄子翻开。
这劄子是前两日王寺丞递上来的,因不是什么急事,况且裴淮瑾也想晾那当事人几日,便放在这里没动。
他将劄子翻到陈述案情那页,揉了揉眉心,拿起笔架上的羊毫蘸了蘸朱墨。
笔尖在劄子上方悬停住,不知为何,裴淮瑾的脑中突然涌出临出门时谢长钰最后说的那句话。
他的心里没来由地涌上一股燥意,“啪”的一声放下笔,阖了劄子,重新拿起另一本。
那日从法源寺回来已经有四五日的时间了。
裴淮瑾刻意不去想那日两人之间闹出的不愉快,可今日见了谢长钰,那日在法源寺的一切又清晰地回到了脑海中。
裴淮瑾摩挲着劄子的页脚,视线落在香炉上方飘飘然升起的青烟上,眉心轻轻皱了起来。
烦躁地翻了两页,又搁置在了一旁。
申时三刻的时候,府中人来报,说是国公爷的车驾已经从西城门进城了,苏安看了看天色,犹豫了一下敲门进了裴淮瑾的官廨。
男人手中握着一本劄子,苏安视线一扫,上面一个字都没有,一旁放的羊毫笔和砚台中的墨也早都已经干了。
他眉心不受控制地一跳,悄声走过去:
“爷,国公爷快回府了,咱们……”
裴淮瑾缓缓从香炉上收回视线,定着眼神看了苏安半天。
苏安被他看得不自在,好半晌才听他哑着嗓音开口:
“回府。”
裴淮瑾回到府中,在府门口等了没一会儿,镇国公的马车便从远处驶来停在了门口。
“父亲。”
裴淮瑾上前,对着马车行了一礼,等到车帘被揭开,他上前去扶着镇国公下了马车。
“父亲此番远赴洛阳,一路辛苦了,儿子已命人备下了热汤饭,母亲和三弟也在前厅候着,祖父听闻父亲回来,也难得从颐安堂下来跟我们一起用膳,待父亲回去沐浴更衣后,即可传膳。”
镇国公身材高大挺拔,约莫四十出头的年纪仍能看出年轻时俊美的模样,因着从前长期征战,眉眼间总有种锋利之感,只是到底当了几年的文官,加之年纪大了,便慢慢又多出几分温和。
“你有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