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淮瑾动作一顿,手在那络子上悬停了几息,才将络子拿了起来。
那是那日收沈知懿的对牌时,从她的对牌上取下来的,打络子用的线不是很好,却打得很精致,每一处结每一个纠缠的丝线,都爬满了少女的用心和长日漫漫不可言说的寂寥。
裴淮瑾盯着手中的络子看了须臾,将络子和玉佩一齐重新放回暗格中。
他盯着窗外暗沉沉的夜色,半晌,沉声唤道:
“苏安。”
苏安应声进来,黑暗中他看不真切裴淮瑾的脸,只低着头,“世子。”
裴淮瑾手指在桌沿敲了几下,似在揣摩着什么,须臾,开口道:
“大公子祭礼时用的黄表、纸钱和香烛,你且再去多备一些。”
苏安一愣,原本想说这些东西未防着祭礼上生变,从来都会多备一些,世子缘何又次一说。
然而话到嘴边转念一想,他蓦地反应了过来!
主子莫不是……莫不是……想趁着年前要带着沈姨娘去祭拜沈家人?!
可……
苏安吞了吞口水,几经犹豫,心一横大着胆子提醒:
“世子,最近那冯耽的案子牵扯到了从前沈家,原本您……护着沈姨娘之事就是太子殿下一直在替您压着,若是在这个节骨眼儿,恐会牵连……”
苏安越说声音越小,越说越没底气。
本以为裴淮瑾会恼他做他的主,却不想他只是沉思了片刻,轻叹一声:
“你且去做就行。”
苏安听他的语气,蓦然想起从法源寺沈姨娘房里出来时,世子的神态。
他眉心猛地一跳,没再敢多说半句话,悄声行礼退了下去。
距离京城二百里的客栈,镇国公下了马车。
“大人,今夜我们就在此暂且歇上一夜,待到明日天亮我们再赶路,估计赶在明日酉时前,便能到京城。”
“嗯。”
镇国公应了声,抬头看了看客栈的招牌,由侍者扶着缓慢地上了台阶。
在他身后,另一辆马车停了下来,从车上下来一个二十出头的青年,那青年视线落在镇国公微跛的右腿上看了一眼。
等人走进去,青年等了会儿,拍了拍肩上的落雪,也走进了客栈。
临近年关,往来住店打尖的人本就不多,再加之客栈掌柜老早给路远的伙计放了假,是以整个客栈便显得越发冷寂。
那掌柜的刚将前一波客人引致楼上房间内,一下来,瞧见站在大堂的青年,稀奇地“哟”了一声:
“今日这是怎的,我这客栈也是热闹起来了,客官可是住店?”
青年略一颔首,将一锭银子放在柜台上,“住店。”
掌柜一愣,拿起银子看了看,有些摸不着头脑:
“客人没有碎银么?住店可用不上这么多银钱,就是再加上热水、吃食,也是绰绰有余,如今临近年关,店里面多余的银钱我早让婆娘带回去了,可没钱找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