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凡贤若看他一眼,就会发现此刻他的鞋跟在地上轻轻擦了半下,是起步前的习惯动作,最终却还是定住。
陈家司机眼观鼻鼻观心,目不斜视地拉开后车门,“咔哒”一声合上。
转向灯闪了一截温橙,反光把江复生的影子切走一点。车身并进车流,尾灯像一小段被风带走的河水。
他彻底被调成了静音,细长的影子被晚霞拉长,而抬手掌心空空。钥匙不在手里——陈贤若还拿着。
“呵。”
他自嘲一笑。
手机在口袋里振了一下。
【儿子,来看看你哥】——路建成
下一秒,是一则定位和入账提醒:冰冷的六万块。备注空白。
他这位父亲,许给他一个无法拒绝的优渥未来。财产继承人?江复生咀嚼着这两个字,只觉得可笑。如果路鸣宴真的没救了,路建成何必总提兄弟相认的虚伪戏码。
这不是团圆,是要他去补一个缺口。
江复生仰头,看那条消失在灯火里的车影,像看一条突然决口的河。
陈贤若也不要他。
他把手机握紧,拇指在屏上停了半秒,朝医院的方向走。
*
十层的灯并不刺眼,是那种把一切照得清清楚楚的白。
电梯对面就是指示牌:肾内科移植外科。右手边玻璃墙后是透析室,机器在稳稳地转,水处理管路一排银光。消毒皂和酒精的味道贴在口罩上,像把空气擦了一遍。
路建成先看见他,快步过来,西装袖口的金扣在灯下闪了一下。
“儿子,”他把声音压低,笑得温柔,“医生等会儿过来,不要紧张。”
江复生不语,眼神从他肩膀后越过去。
病房门半掩,里头是单间。
路鸣宴靠在可调节病床上,枕头垫得高些,脸色淡、带点浮肿。左前臂裹着弹力绷带,再往近处看,皮下有细细的针眼结痂。床头板写着今日体重、尿量和限水标识。
一个保养得当的女人从椅子上站起来,他从没见过。那人长发微卷,耳边一颗小珍珠。她朝江复生点点头,礼貌又疏离。
“这是秦离……你叫她秦阿姨吧。”
“配型这事,我们先做起来。”路建成把手在他肩上停了停,又迅速收回,“医生说先抽几管血,做血型、HLA,还有交叉配型。不疼的,很快。刚才转的钱你收到了吧?这只是先——以后——”
以后?江复生的手指在口袋里收紧,掐住那点不耐的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