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今年首都画展的代负责人,这次打扰,是想邀请闻慈同志参加,”对面自报家门,原来首都画展马上就要开始了,主办方当然不会错过正如日周天的闻慈,之前《故宫故宫》组画和《野象》都大获好评,在国内目前的油画届完全是先锋的程度。
所以这次画展,他们想邀请闻慈的作品参加。
闻慈听说来意,倒没拒绝,“这次画展的主题是什么呢?”
代负责人说:“为了顺应时代发展,我们这次的主题非常宏大,是‘自由与文艺’,”他很有诚意的详细介绍了一遍,闻慈在电话那头听着,时不时附和一下点个头。
“我还真有一幅刚刚创作出来的新油画,”闻慈说。
“没有公开的新油画吗?”代负责人眼前一亮,“请问是什么主题呢?”
主题——闻慈一时间还真不知道如何描述,“这幅画我取名为《生命起点》,具体什么样,不太好说,这样,您明天上午有空吗?如果方便的话,我们可以见一面。”
“方便,方便,”代负责人立即答应,“好,那我们就明天见面!”
两人约好了时间地点,挂断电话,闻慈觉得有种机会主动送上门来的奇妙。
等中午徐截云带饭回来后,她说了这事,徐截云敏锐地发出了第一个问题:“不会又要出门吧?”他总共见到闻慈也没几天呢,难道又要分开了。
闻慈笑出声来,“才没有!这个又不用我跟着,而且就在首都!”
徐截云笑道:“那就好。”
到底是见陌生人,闻慈本来想穿个潇洒的大衣之类的,但徐截云反复念叨她还在例假,而且首都冬天的确冷,到最后闻慈还是决定保暖为重,穿了个厚厚的黑色长棉袄,头戴帽子、手戴手套,这样全副武装南极企鹅似的出门了。
和代负责人见了面,对方大概是为了避嫌,还特意带了女同事。
闻慈和两人握了手,大家客气地寒暄了两句,就步入正题,闻慈从随身的画袋里拿出油画,给两人展示,甫一出场,这种极致浓烈鲜明的色彩就将人吓了一跳。
“这——”代负责人狠狠吃了一惊。
他没想到会是这样一幅画,或者说,目前国内、包括闻慈之前出名的作品都是写实风格,很少有这种抽象得简直像是梦中幻想的作品,给人的第一感觉,像是梵高那几幅著名画作,浓郁、鲜艳、动感,仿佛不是静止而有无数彩色分子正在高速运动。
闻慈不知道他们能不能接受这样的风格,“这就是我刚完成不久的作品《生命起点》。”
代负责人扶了扶银边眼镜,神色郑重,仔细端详,刚才乍一看觉得过于夺目混乱,但仔细一看,笔触精细,那些像是液体的东西表现出了流动的质感,像水一样活跃,但又比水浓稠。他面露惊异,谨慎地问:“这是血液吗?”
闻慈看了眼他指的位置,“不,这是羊水。”
她不知道目前人们的生理知识学得怎么样,但代负责人和女同事肯定听懂了,两人露出恍然大悟的神色,女同事神色好奇,“闻同志,你怎么会想创作这样一幅作品呢?”也许是她才疏学浅,但她活到现在,似乎没有见到东方这样题材的画作。
“有感而发,”闻慈说,她省略了系统内的那一环,温声解释道:“前阵子我跟一个巡回展去欧洲——”见两人点头,知道这事后,她继续道:“回程那天,我在酒店意外碰到了一个汉斯国孕妇,当时场面非常匆忙,她破了羊水,即将生产,我和酒店司机送她去医院,结果碰上交通事故。”
说到这里,闻慈都觉得一切如此巧合,简直像是天意。
她笑了笑,道:“后来她到了医院,我一低头发现身上沾着羊水和血液,心里非常震动,一个生命就是这样诞生的吗?孩子被护士抱出来,我亲眼看到那个孩子,那么丁点儿大,闭着眼睛,皮肤红彤彤的。她是怎么从那么一点儿长到我们这么大的?”
闻慈比划了下自己的头顶,最终说:“我回来后画了这幅画,以此纪念这个奇迹。是的,这完全是个奇迹。”
两人专注地听,幸运的是,没有闻慈讨厌的那种傲慢又自私的人。
代负责人连连点头,“是的,这幅画非常有意义,”听完这个故事后,再看这幅画,顿时觉得那些光怪陆离的轻盈色彩里多了些沉甸甸的东西,一个宏大又渺小的生命在血水里诞生,不管ta未来是什么样的人,诞生本身,已经是伟大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