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
巴塞尔镇。
神庙附近的空地上。
午后的日头像块烧红的烙铁,炙烤着尘土飞扬的地面,连空气都带着一股焦灼的热气。
粥棚下的阴影里挤满了人,陶碗碰撞的脆响、孩子的啜泣声和老人的咳嗽声混在一起,织成一张沉甸甸的绝望之网。
此时聚集在这里的难民,已经接近千人。
他们捧着温热的粥碗,指尖却冰凉——“夏尔马家快断粮”的消息像野草一样疯长,每个人喝粥的动作都带着小心翼翼的珍惜,眼神里却藏不住对未来的恐慌。
除了这座神庙的施粥棚,整个北方邦的乡村里,再也没有第二处愿意向他们这些“中东回来的穷鬼”伸出援手的地方。
角落里,阿肖克妮举着记事本,笔尖悬在纸页上迟迟未动,眼神里满是惊叹。她侧头对身边的米拉低声道:“他真的在帮助这些难民。你看那边,连老人和孩子都能分到满满一碗,没有半点婆罗门对低种姓的轻视。”
米拉举着相机,镜头始终没离开粥棚前的拉维,语气里带着难以置信:“在北方邦这种守旧的地方,能有这样开明的婆罗门,简直像天方夜谭。他看着不像没读过书的人,气质很沉静,说不定是上过大学的?”
“很有可能。”阿肖克妮点点头,笔尖在纸上飞快记录,“读过大学却愿意回穷乡僻壤继承神庙,还愿意耗家财救贱民……这样的人,值得好好写一篇报道。要是其他婆罗门都像他这样,我们的国家也不至于这么糟。”
两个记者女孩互相对话的时候。
一个头发油腻卷曲,皮肤黝黑,身形瘦削的老头,此时捧着半碗没喝完的粥,手指因为用力而泛白——他叫迪帕克,刚从邻镇讨饭过来,鞋底子早就磨穿了,脚底板全是血泡。
感受着温暖的热粥顺着食道灌入胃部,老迪帕克对着拉维的方向,浑浊的眼泪顺着皱纹往下淌:“拉维少爷,我那小儿子跟着工头去了伊拉克,去年秋天就没了信儿……我以为我这把老骨头也要烂在路边,是您的热粥救了我啊!”
拉维放缓语气,抬手虚扶了一下老迪帕克:“迪帕克,别急,你是虔诚的湿婆神信徒,每逢月底都来我们神庙供奉神明,这些我都看在眼里,我不会让你烂在路边的。我家在村西还有二十亩能种的水田,虽然今年旱情重,但只要雨来,总能收点粮食。等你缓过来,就去田里帮着看顾,我按佃户的规矩给你分粮,绝不会让你再四处漂泊。”
这话一出,周围几个无依无靠的劳工眼睛都亮了。拉维没再多说,只是朝负责盛粥的仆役递了个眼色,示意给迪帕克多添半勺。
这一幕,两名女记者全看在了眼里。
阿肖克妮的眼眶微微发热,她戳了戳米拉的胳膊:“你看到了吗?他不是简单给口粥就完事,还在想办法给他们找活路,这比单纯的施舍要更为难得。”
米拉放下相机,声音带着一丝哽咽:“要是全印度的婆罗门都能像他这样,何至于有这么多饿死的人?那些住在德里豪宅里的高种姓,恐怕连这些劳工的存在都不知道吧。”
阿肖克妮握紧记事本,语气坚定:“我们一定要把这些细节写进去,让那些守旧的婆罗门看看,什么才是真正的‘神的仆人’。”
就在这时,土路尽头传来一阵慢悠悠的牛车声,一辆牛车路过她们俩身边。
“那是来干嘛的?”米拉皱起眉,举起相机对准牛车。
牛车上坐着个年轻男人,手里拎着空布口袋,看着不像难民,倒像镇上的商户。
两人对视一眼,都有些好奇,悄悄往前凑了两步。
只见车上都是空布袋,还有一些稻米碎粒。
这是……粮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