赢秀警惕地转过头,与一道温凉目光对上,那人披衣跽坐在空荡荡的静室中,手按在箜篌上,像是准备弹琴,神仪明秀,温润平和。
既不傅粉,也不穿纨素大袖衫,身上也没有服散的症状,应当不是士族,兴许是个僮客家臣幕僚什么的,左右都是士族豢养的门客。
准确来说,他更像个隐士,坐镇帷幕,纵横捭阖。
琉璃灯下,白袍隐士横琴而坐,好似一尊谪仙。
江风吹动他素色的袍裾,翻飞蹁跹,像一副千秋亘古的画。
莫名的,赢秀想起书上一句话:“妙年洁白,风姿郁美。”
赢秀屏住呼吸,注意窗中人漆黑的发用绫带扎起,一丝不苟地放在肩后。
刺客近身杀人时会提前束好头发,因为血溅到头发不好洗。
他有点困惑,这位好看的隐士也是刚杀完人吗?
“看够了么?”
隐士的声音冷冽冰凉,嗓音温凉。
听到他说话,赢秀又愣了愣,心跳从所未有地剧烈,以致于他忽略了一踏进静室便油然而生的危险感。
“……你真好看。”
少年的声音发颤,坦诚而腼腆,秀气的面孔由里到外透出微微的红,眸瞳很亮,像两点星子。
他藏在袍裾里的剑也在发颤,发抖。
作为一个刺客,他很少和活人打交道,偶尔倒是会和刺杀目标说几句话,对方要么痛哭涕流跪地忏悔求他饶命,要么破口大骂,更多时候两者皆有。
遗憾的是那些人表情再怎么生动,过不了多久也会变成死人一个。
刺杀对他来说轻而易举,和人正常说话却很难,总之坦诚礼貌些总归没有错,赢秀如此想道。
昭肃帝抱着箜篌,轻轻拨了一下,地上一滩细作的鲜血还没擦净,眼前又多了一个傻愣愣的少年。
莽撞笨拙,直愣愣地闯了进来,又毫无顾忌地盯着他看,像一头探头探脑的小鹿。
是他们新派来的刺客吗?
他还从未见过这样的刺客。
昭肃帝放下箜篌,向刺客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