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已在船篷另一侧睡熟了。她心头压着事情,辗转难眠,索性起身,循着若有若无的乐声向船尾走去。
“果然是前辈在吹埙。”
乐声忽停。
鹤鸣声也渐渐隐去。
“前辈究竟是何人?”
“天地一过客罢了。”摆渡人放下手中的埙,“故事都听完了,妳还不睡吗?”
“睡不着。”
“在想什么?”
“没别的。”她道,“不过想了些过往旧事,也想了些虚无缥缈的东西。霁月居这一年中我浑浑噩噩,纵有拔剑四顾之时,却也实是心下茫然。但无论如何,我总该走出来。”
摆渡人听她此言,却忽地低声笑了起来。
“前辈笑什么?”
“无事。来,陪我喝酒!”
摆渡人拍开身旁一坛酒,捞起来灌了几口,随手扔向身后,被她稳稳接住,而这酒坛飞来的过程中,竟没有一滴洒出坛外。
“这酒……”何子规接过来抿了一口,口感甚是粗糙,但好在够烈,“在这片地界,居然还能喝到这种烈酒。”
“因为我穷啊。”这是摆渡人第三次提到祂的“落魄”了,“这些都是我自己经过北边时候带过来的,因为没钱买这边的好酒。不过南边可没有这样的烈酒,若是在这儿遇到识货的愣头青,我还能赚一笔不是?”
“前辈这般超然物外之人,竟也会为‘红尘俗物’所困?”
“那又如何?我毕竟还在这人间游荡。而只要还是个‘人’,就跳不出七情六欲,跳不出这诸多牵扯。而且有的时候,有了这些,才觉得自己像是个‘人’。”摆渡人一口气喝光坛中剩余的酒,将柳笠盖住脸,向后一倒,躺在船板上,“不过我爱钱财、好美色,却取之有道。”
久久未有下文,祂似是睡熟了。
抬头望去,头顶是星河浩瀚,从没有芦苇的那一边看,水面辽阔无垠,与天相接,将这四方天地、广远星宙,都尽数纳入这无言镜中。
醉后不知天在水,满船清梦压星河。[1]oxiexs。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