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月初八,盛京落雪。
“这景是好景,却有杂音扰此美景,远处是什么动静?”清冷的声音响起,陆雪锦略微侧目,转出一双琉璃般漂亮的眼眸。
紫烟在陆雪锦身侧已经待了十年有余,如今还是被晃了心神。她家公子如此貌美,世间恐无人能及。
前方的青年美人面相,眉眼静沉,清冷犹如林间苍竹,褐茶色的眼眸像是沙漠上的一场雪,眉眼折出几分弧度,肩侧的牡丹花愈发暗淡,衬得他身弱寒孱。他轻轻地咳嗽了两声,脸色苍白了几分,眉眼倒是愈发的明艳了。
“公子,那位……那位您知道的,”紫烟说,“那位正是圣上网开一面留下来的前朝皇子。您想必还未见过他,前段时间,因为圣上发怒,关了他三月的禁闭,如今方放出来,又在此地受罚。”
前朝皇子?陆雪锦想了片刻,朝中皇子他见过数位,若说没见过的,只有那位年纪虽小,却被先帝藏于离都的九皇子。先帝慎重,临死之前才颁布圣旨,只可惜储君方立,叛军便攻下了盛京城。
“因何事受罚?”陆雪锦问。
“这……”紫烟面色古怪,在一旁欲言又止。
想来是随意寻了个缘由,陆雪锦轻声道,“你直说便是。”
紫烟:“圣上令九皇子临摹圣人之训,因九皇子写得不好……便罚他在雪地里跪上一日。”
他们话音方落,已经远远地能瞧到金銮殿外一道小小的人影。厚重的雪压着肃穆的屋檐,朱红映底,雪色覆盖而出一道单薄的身影,少年背影笔直,长发落在身侧,地上隐隐可见一片血迹。
那一片血迹紫烟自然也瞧见了,她低声道:“如今圣上不待见他,乐得瞧见下人搓磨他。越是这般,下人们都以此来令圣上开心,对他做得越发过分。”
空中的风雪直直往人脸上扑,眼下皮肤顿时变得刺疼。陆雪锦在原地站定,他远远地看过去,那群下人个个都在屋檐下躲着,三两聚在一起,唯有雪中的少年在屋檐之外,只穿了一件单薄的长衫。
单是看衣着,已经分不清到底谁才是下人,谁才是皇子。
“……九皇子。”陆雪锦低声念着,想来应当也是见过的,只是时间过于久远。他脑海中浮现出一双锐利至极的眸子。
“紫烟……去找下人们要把伞来。”陆雪锦开口道。
“是。”紫烟明白了陆雪锦的意思,匆匆地朝着屋檐下的方向过去了。
雪地之中,陆雪锦撑着一把长伞,他的乌发沾染雪色,睫毛几乎凝冰,撑伞的指尖蔓延出一层淡淡的绯意。
他朝着少年走过去,离得近了,闻到了一股若有若无的馊味。跪在地上的少年衣衫被雪浸透,整个人冻得发抖、牙根几乎在发颤。到了如此地步,少年背脊依旧笔直,在听到动静之后,朝他侧过眉眼。
陆雪锦对上一双阴沉至极的眼眸,年少时的五官已经长开,少年五官俊冷锐利,眉眼漆黑如团墨深井。身侧鬓边黑发落满白霜,苍白面色难掩生动,五官因为愤怒而显得阴郁,眼边泛着若有若无的血丝,一口虎牙仿佛要将这天地咬碎。
少年以为过来的是屋檐下的那些人,他从少年的唇形看到了一个“滚”字,而在看清是他之后,那个“滚”字硬生生地收了回去。
这小孩的眼神比风雪还要冷。陆雪锦心想。
“……慕容钺?”陆雪锦回想起少年的名字,半边伞为少年遮挡了一片天地,掌中手帕尚未触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