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怎么还不跑?一会儿兰斯回来,你就是想走也走不了了!”系统看着哈维尔不慌不忙的坐回床边,甚至还饶有兴致地拿了本诗集在手中翻阅,先是急得团团转,想了一会忽然开窍,大声质问,“你是不是根本没打算走啊!”
哈维尔微笑着不作答,系统的脑子偶尔还是挺灵光的。
他确实没打算走,刚才说再见是吓唬兰斯的。
这段时间被兰斯关在房里做了太多出格的事,就算是泥人也有三分火气了,何况他又不是神仙,生点气捉弄一下罪魁祸首很正常。不走的理由也很简单,世界支点在这儿,他是为此来的,走又能走到哪儿去。只要兰斯活着,此方世界就算动荡再大,也有解决的办法,可若是兰斯出了问题,那拯救苍生也就无从谈起了。
不走的理由还有一个,知道自己目前所处的位置和能成功回到帝国是两码事。兰斯把他关在帝国所属的一个偏远星系,从这到帝国需要跃迁两次。他现在浑身上下就一件靠腰带系着勉强维持,不至于走光的睡袍,连光脑都被拿走了,上哪儿弄空间舰去。
出乎哈维尔意料的是,兰斯并未如他所想的那样,在看见监控画面后就立刻赶回来,他回来的时候已是第二天凌晨了。
兰斯离开虫帝寝宫后不久,忽然接到了元帅的通讯,元帅在通讯中讲了很多事情,耽误了不少时间。一结束他就一路火急火燎的往回赶,甚至都没等空间舰停稳就直接跳了下去,途中他一刻未停的思考,思考如果殿下不在,他怎样把殿下再抓回来,思考这次要把笼子造的更结实,藏的更隐秘,藏到一个任谁都无法想到的地方。
可当他气喘吁吁的站在房间门口,刚要打开门,又迟疑了。他看着自己的手一直在抖,腿又沉又重,连往前挪一步都觉着难如登天,就好像前面不是一扇孤零零的门,而是一道天堑,一道叫人看了就腿软的悬崖。
他与殿下相处的日夜一时间化身道道高墙,而这门就是他们之间的幻梦一场。
他在门口站了好久,最后还是抖着手把它打开了。他看见哈维尔正靠在床头,望着月亮出神,缎子似的月光给他侧脸镀上一层冷色。
“殿下。。。。。”您为什么没走?
兰斯看见哈维尔仍留在原地等他,愣了一会,嘴里挤出干巴巴的一句殿下,后半句则堵在喉头,想说出来又觉着羞愧。
您为什么不走,您若是走了,他就能心安理得的纵容自己贪婪的欲望,将月亮再一次囚在怀里。
哈维尔看着在门口罚站的小雌虫,说不清是想气还是想笑,气兰斯以命和苍生相逼,笑门口局促的坏人此时明明满心欢喜又虚伪的强自按下。
“你今天回来的有点晚。”哈维尔这话不该出现在此刻,这样老夫老妻的话应该出现在更普通美满的日常里才是。
兰斯。。。。。兰斯又想哭了,他今天过的太跌宕起伏,情绪像过山车一样。这短短的一天里发生了太多事,有太多话想说,又不敢全诉之于口。只能神经质地将指尖放进嘴里咬着,直到牙啃破了皮肉,血腥味在口腔漫延开。
可有些话不得不说,有些决定不得不做。
“您父亲死了,殿下。”
“他划破了自己的喉咙。”
他叫我尊重您的决定,不要让您成为历史的罪人。
兰斯站在门口眯着眼睛,挤牙膏似的把话一点点挤出来,他既不敢睁眼直面殿下的痛苦,又不想闭眼将自己从爱人情绪中割离。
很滑稽,是吧。
他清楚地知道自己是一切的开端,是造成爱人痛苦的原罪。
可纵然背负着滔天罪行,他也想自私的为自己争取,在殿下要走的路上挖一条通向自己的岔路。
哈维尔听到虫帝死了,心底就像被谁用铁镐挖了个洞,莫名的感觉从洞里面涌出来,不一会儿就涨满了整个心房。
这不是他的情绪,这满溢的悲伤属于虫帝真正的雄子哈维尔。门罗。
苍生道修者没有父母,亲情之于他不过是一种道听途说的见闻。
他曾在乡间遇上一支送葬的队伍,锣鼓唢呐开道,两边有人向天上扬着纸钱,中间儿子穿着素衣头戴白缟,扶着一口薄木棺哭的昏天黑地。他退到一旁暂避,却在队伍擦身的霎那间听到不少声音,那声音有爱有恨,裹挟着纷扬的纸钱向上盘旋一圈后又下落成雨。
那声音说’别留下孩儿一人’
当时他不懂,现在懵懂的修道者摸着心口,觉着心里空落落的,似痛非痛。他浑身都不舒服,仿佛全身的皮肉凭空增厚,将神经都包在肉里,痛觉无法经由神经传递,只在最末梢留下微末的影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