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了?时鹤鸣。该到送我上路的时间啦?”
“哎呀呀我还是很怕疼的要不看在你我也算师徒一场的份上下手轻点……”
“你走吧。”
“啊?”
时鹤鸣上前一步,指风掠过,将宁魇从石柱上放了下来。
“不是…。时鹤鸣?你不杀我?”宁魇猝不及防听见此话,眼里的震惊快要溢出来了。
“时鹤鸣?你看不起我?你难道就这般狂妄自大?认为我不重要?认为我伤不到你?!”
在他的认知里,成王败寇,赢了的人获得一切,输了的人只有死这一条路。他知晓了对方如此重要的秘密,对方不光不杀他,还要放他走,除了看不起他,认为他不是威胁还能是什么?!
时鹤鸣没想到自己的善心竟会被解读成这样,但也不想过多辩解什么,只平静地说了一句:“你尚有仁心。”
这话似乎起了反作用,宁魇忽然爆发出一阵大笑。笑声嘶哑癫狂,扯动内伤,引得他剧烈咳嗽。他笑了许久,才勉强止住。他扶着柱子踉跄着从地上站起来,对时鹤鸣说道:
“仁心?你说我尚有仁心?”
“我是暗阁之主!我杀了很多人!他们的血浸透我的双手,这难道也是罪不致死?尚有仁心?我的仁心在哪儿呢?”
时鹤鸣迎着他尖锐的目光,神色未变:“求生之举,另当别论。”
宁魇像是被这句话钉住,狂乱的神情凝滞了一瞬。
求生之举…。求生…可若他做这一切并不是为了求生呢?
他扯出一个极惨淡的笑,声音低了下去:“时鹤鸣,若你今日不杀我,他日我必卷土重来。只要我一息尚存,便会搅动风雨,制造更多杀孽。你此刻的仁慈,不过是未来的祸根。你难道不怕吗?”
他以为这话能使眼前这人变了脸色,可未曾想那人只是思考了一会儿,说出口的话依旧带着悲悯:“你若杀人,我会去阻止。”
时鹤鸣…你可真是…真是愚善。
宁魇呼哧呼哧地喘了几口气,然后对着时鹤鸣招了招手,“你过来…我告诉你…”
时鹤鸣不疑有他走了过去,刚一近宁魇的身就被他扯住衣袖。在时怀瑾的猛然缩紧的瞳孔中映出他此时的动作。
他干脆利落的拔出身上扎的一把匕首,反手冲时鹤鸣扎了过去。
电光火石之间,时怀瑾顾不得多想,立刻拔剑朝宁魇刺去。
扑哧——
剑尖没入身体一寸,皮肉破开喷涌出的血却半点没沾到时鹤鸣身上,宁魇趴在时鹤鸣耳边,用衣袖挡住了从自己身体里流向师尊的血。
时鹤鸣穿的太干净了,被血弄脏怪可惜的。
“shi…。老妪…我杀了…。”他咽下涌上喉咙的血,断断续续地说:“那本佛典…。我也偷出来…烧了…你…安全了…”
最后一个字说完,宁魇像尽了什么心愿似的,闭上眼睛,咽下了最后一口气。
他死在你面前,他是不是就有资格被你看得起了?
而且…你错了,时鹤鸣。
他既不叫水月无涯,也不叫宁魇,宁魇的魇是梦魇的魇。就像躺在床上陷入一场挣脱不掉的噩梦。他是宁宴,欢宴的宴。这个最初的名字他都以为他忘了,原来没忘啊。
他的生命就是一场欢宴,开宴了,大家欢欢喜喜热热闹闹地聚在一起,各聊各的谈天说地。宴席的主人反倒无人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