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家供得起啊,不干活,只张嘴……”
李茉回来的时候,伯娘正在西屋门前挑选豆子,一个簸箩摆在膝上,双手拂动,把坏掉的豆子挑出来扔在脚边的陶碗中。手上的动作也不影响她嘴上说话,见她回来,嘴角向下撇:“大丫回来了,又吃着咱家饭,给蜜娘家干一天活儿回来啊。”
李茉可不惯她这毛病:“伯娘给我盛的饭越来越稀,不去蜜姨家干点儿零活贴补肚皮,恐饿得没力气织布。”
“织布不是有你姑?”
李茉嗤笑一声:“原来姑姑织布呢!我还以为姑姑没干活,不然伯娘怎生这么大怨气。”
“织两匹布有啥可说的,麻是家里种的,难不成是天上掉下来的。”
“是啊,麻线又不是天上掉下来的。姑姑不仅要织布,还要剥麻、绩线、整经……这么多事,怎么不见伯娘搭把手。”
“你是干什么吃的?”
“伯娘不给吃饱饭,去好心人家里混个水饱,回来继续干家里的活儿啊!”
哼!伯娘说不过她,重重哼一声,端起簸箩里挑好的豆子,拿起陶碗,往厨房去了。家里男人静静听着嫂子刻薄小姑子,正房和东厢的门都没开,自始至终没人说话。
姑姑听到人都走了,开门放李茉进来。
“今天又闹什么?”李茉问。
“我累了,歇一歇,就她做饭的功夫织机没响,又来说嘴。”姑姑无奈。自从改良织机之后,效率的确比以前高,织出了家里预计的量之后,还有余力存一些。织机响的频率比以前低了,可能家里人也听出了一些。一个屋檐下,要瞒住很难。姑姑自责道:“也怪我。”
“姑姑可别这么说,咱们每月织出的布,足足得交上税。我还没牛车高呢,都被逼得去外头讨生活,他们还有什么不满意的。”李茉叹息,上织机已经是最后一步,地里种的苎麻又不会自己变成线,这些手上功夫,废眼、废腰、废脑筋。
“低声些。”姑姑拍她一记,西屋就只有一些听不真切的窸窣声。
隔壁房间,李茉的母亲竖着耳朵仔细听,发现听不清之后,才小声同丈夫道:“她小小一个孩子,哪儿有那么多心眼,村头刘媪定然是看我们不顺眼,胡乱编造的瞎话。”
“可她常去县里也是真的,蜜娘那是什么人物,怎么就放心一个没牛车高的孩子送布去县里。”李茉的父亲带入自己,就是亲兄弟帮他送一牛车的布,他都不放心。
“瞧你这话说的,自家孩子出头,还有不好的吗?”
“你瞧瞧她一副得理不饶人的样子,一个小女娘半点儿不知尊重长辈,你做娘的,要教她才是。”李三郎指点妻子。
李茉的母亲不满嘟囔:“孩子是西屋带的……”然后再丈夫的瞪视下,慢慢消声。
西屋里,高声分辨过几句,李茉就压低声音,把丝线从麻布袋里拿出来。
姑姑眼睛瞪圆了,把丝线拿到眼前,凑得极近观察,又用手背光滑的皮肤接触,用气声确定:“丝?”
李茉点头,“必须试试,我们没时间了。”
李茉指了指正房、东厢、西厢,一大家子里,只有姑姑和她是一边的。即便说好了,家里人以后不许来西屋,可他们总有怨言,总是想方设法逼姑姑多织布。
“要不……”